枯五章 贵妃
皇帝陛下摆驾慈宁宫的时候还带着贵妃。贵妃娘娘姓刘，是二皇子的生母，虽然如今有些年岁了，但却还是很讨皇帝陛下的喜欢。
太后显然对刘贵妃的到来有些惊讶，面上也就带了些许出来。刘贵妃却似乎一无所觉，反而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太后传膳之后又乖巧地在一旁伺候，服侍得殷勤又用心，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因为是太后特地留下的，所以曹鹤阳与朱芸枫也是坐着的，这倒让他们夫妻二人有些尴尬，不太敢受刘贵妃的服侍。
刘贵妃却似乎毫不在意，该如何就如何，完全没半点扭捏。
一顿饭用完，太后到底还是夸了一句，说：“嘉悦识大体。”
曹鹤阳与朱芸枫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嘉悦”应该是刘贵妃的闺名。只是太后当着他们的面这样叫，多少有些折辱刘贵妃的味道了。
没想到刘贵妃却完全不以为忤，反而微微一笑，说：“太后娘娘谬赞，这本就是臣妾应该做的。”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风范。
朱芸枫忍不住在心中想，到底是能和皇后娘娘旗鼓相当的人物，非寻常人可比。只是……她总觉得刘贵妃一颦一笑，多少有点刻意，还带着些说不出的熟悉。
不过这种事儿现在没时间细想，朱芸枫只能暂时将它们都抛到脑后。
等用过茶，皇帝与太后闲话了几句家常，话题就自然而然转到曹鹤阳的两个儿子身上了。
“壮壮实实的，那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就招人喜欢。”太后娘娘如此夸赞。
皇帝陛下显然兴致也很好，便叫了人把两个孩子抱来看。
哼哥儿和麦哥儿也不怕生，反而觉得人多热闹，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皇帝陛下很高兴，也喜欢两个孩子玉雪可爱，问道：“哪个是景泽呀？”
曹鹤阳连忙指了指哼哥儿。皇帝伸手摸了摸哼哥儿的小脸，随后居然直接将孩子接了过去。
刘贵妃见状差点儿惊叫出声，笼在袖中的双手狠狠绞在一起，牙根咬得死死的，这才没有发出声音。
皇帝显然没注意到刘贵妃，他抱着怀里的孩子，正想着要赏些什么好，就见哼哥儿伸手去抓他的胡子。
朱芸枫的心都吊起来，皇帝陛下却笑呵呵的，全然不生气，反而说：“这孩子机灵，哈哈哈哈！”
太后将皇帝的胡子从哼哥儿手上解救出来，说：“也没个长辈样子，就会嘴上夸。”
“母后您别光说我，您给孩子赏什么了？”皇帝陛下笑咪咪地问。
“哀家早让人备好了。”太后一脸骄傲，随后让宫人去取了个匣子过来。
“小四，让你媳妇儿收着，这是给两个孩子的。”太后也不接匣子，只是冲朱芸枫努了努嘴。
朱芸枫去看曹鹤阳，见他微微颔首，便谢恩后收下了。
“母后，您也忒小气了吧！”皇帝陛下打趣道，“这么小一个匣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太后假意生气，随后对朱芸枫说，“小四媳妇，把匣子开了，让他们开开眼界。”
朱芸枫依言打开匣子，发现里面只是一张素娟，打开素娟，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居然是一张礼单。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哀家都准备了些。”太后说，“双生子，可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东西都是一式两份的。时间急了些，还有一些好东西实在是寻不到一样的了，否则还有呢！”说完又问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你的呢？”
皇帝陛下似乎是也没想到太后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想了想，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说：“朕记得，这块玉佩，当年皇兄也有一块的。”
曹鹤阳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老晋安王，只能含糊道：“这个……臣……”
“你不清楚也没什么，回头问问你母亲，她总是知道的。”说完将玉塞到哼哥儿手里，说：“这块给景泽，家里那块给……奕佰。”
“谢陛下隆恩，臣遵旨。”曹鹤阳忙跪下谢恩，朱芸枫也跟着行礼。
“行了行了，别折腾孩子。”皇帝陛下看着朱芸枫怀里的麦哥儿，脸上也满是喜爱。
因着刘贵妃在，太后原本想同皇帝讲的话倒是不好说出口了。刘贵妃其实也算伶俐，她何尝不知今日太后绝不会无端叫皇帝去慈宁宫用晚膳，但她还是跟了过来，自然是有她的目的的。
一时间殿内众人各自转着心思，只有皇帝陛下一心逗弄孩子，心情很好的样子。
“陛下，娘娘！”慈宁宫的内官走进来，“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陛下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将哼哥儿交还给曹鹤阳。曹鹤阳看了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刘贵妃，不想让老婆孩子掺和到这些破事儿里，低头行礼道：“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时候也不早了……”
“也是，这天都黑了。”太后笑道，“找人送你们出宫吧！你母亲该想孙子了。”
一直乖顺的刘贵妃此时突然开口道：“太后娘娘，陛下，臣妾想讨个差事。”
“哦？”
“求太后娘娘与陛下让臣妾送晋安王与王妃出宫吧！”刘贵妃说，“臣妾见到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喜爱得紧。”
太后瞥了刘贵妃一眼，没有说话。她是不信刘贵妃喜欢那两个孩子的，只以为她大约是不想见皇后。皇帝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点了点头，说：“天也晚了，你送他们出宫之后就自己回去吧！”
“谢陛下！臣妾遵命！”刘贵妃行了礼，便同曹鹤阳一家四口从慈宁宫的偏殿绕去外面，一副打算避开皇后的样子。
曹鹤阳看了刘贵妃一眼，他心中对这位贵妃娘娘可是一点儿都不敢小觑。皇后娘娘姓冯，父亲是前尚书令，冯家累世官宦，之前还出过几位娘娘。刘贵妃当年不过是二皇子的侍妾，连侧妃都算不上，却和皇后娘娘前后脚生下皇子，还做到了贵妃这个位置上。手段与心计必定是及其高明的。
刘贵妃行走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堪称女子典范，她明明满头珠翠，行走时却没有一点声响，只有衣裙拖拽在地上的沙沙声。
出了慈宁宫，刘贵妃拐进一条夹道。曹鹤阳愣了一下，这条路虽然也能出宫，但显然是要绕远的。
似乎是明白曹鹤阳的迟疑，刘贵妃说：“我年纪大了，走不得路。虽说讨了差事，但不过是为了避开皇后娘娘。”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声音更柔和了些，继续道：“我与她……这么多年了，不管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终归是没办法真的情同姐妹的。”这话说得真挚又坦诚，似乎真的是掏心挖肺地在对曹鹤阳与朱芸枫。
不过曹鹤阳肯定是不会吃这一套的，朱芸枫也没这么傻，这话肯定是不能接的，只能沉默以对。
好在刘贵妃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道：“这条路一直走就是我的长信宫，你们把我送回宫，再出宫好不好？”
宫中侍卫都认识曹鹤阳与朱芸枫，他二人又有腰牌，所以也不怕什么。刘贵妃到底算是长辈，听她这样要求，曹鹤阳也实在说不出不好来。只能道：“但凭娘娘吩咐。”
刘贵妃又笑了笑，说：“小四，你真的很好。比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懂事太多了。”
曹鹤阳闻言一凛，立刻说：“微臣不敢当娘娘这句夸奖，微臣怎敢与二皇子殿下相提并论。”
刘贵妃说：“这有什么不敢的。说完又道，你们一样是太后的孙儿，虽然太后娘娘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在她老人家眼里，怕是看重你更多一些呢！否则又怎么会备了这么多礼物？”
曹鹤阳说：“说来惭愧，臣也是借儿子的光。等二皇子殿下的皇孙出世，太后娘娘准备的东西怕是更多呢！”
刘贵妃摇了摇头，说：“他呀！不给我惹祸就好了！如今为着他之前的荒唐事，这满上京哪里还有好女孩儿肯嫁给他。我都不知道我孙儿的娘在哪里，何况是孙儿。”
曹鹤阳心说，二皇子的婚事还不是因为你要和皇后娘娘别苗头，这才一直耽搁下来的么？不过他当然不会蠢到现在说这个话，只能唯唯应是，说了些诸如“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想来皇帝陛下自有安排”之类的话。
不一时，一行人到了长信宫外，刘贵妃谢过曹鹤阳与朱芸枫，又让自己贴身的宫女送二人离宫。曹鹤阳原想推辞，刘贵妃却说：“我向太后娘娘和陛下讨了这个差事，总也得有个交待不是？否则，皇后娘娘明日知道了，指定又要为难我了。”
听她这么说，曹鹤阳也就不再说什么，道了谢，带着朱芸枫和两个孩子，跟着刘贵妃的大宫女出宫。
这一路上走的却又是大道，仿佛生怕其他人不知似的。一路上遇到不少巡夜的人，那宫女都自自然然地亮明身份又说明的情况。
曹鹤阳一路冷眼看着，心中对那位刘贵妃又高看了几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