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九章 宫变
上京城中的日子一如往常，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首先是皇帝陛下突然间宣布接受了顿珠大夫人的降书，封顿珠大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许她在上京城单独开府。皇帝陛下同时允准了顿珠大夫人的上书，给她指定的两个儿子封了安北伯和平北伯的爵位，同时允许两位伯爷的封地与黑水郡互市。不过这爵位却也并非世袭罔替，而是由皇命敕封。朝臣都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标准的二桃杀三士。有爵位和互市的好处吊着，不怕两位新封的爵爷不拼命。至于其他人，想要捞这样的好处，就要看表现了。
皇帝陛下不露声色地就把长久以来的边患给解决了，甚至打了朝臣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两位皇子殿下纷争不断而弄得乌烟瘴气的朝堂一下安静下来。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清楚，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上赶着在我儿子身上下注，是不是早点儿？
聪明的臣子这时候就开始同两位皇子切割了，甚至已经有人暗暗猜测，皇帝陛下是不是打算废太子，虽然二皇子也不怎么样，不过陛下春秋正盛，也说不定以后还有儿子呢！
皇帝陛下上朝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看着乖顺无比的朝臣，心中无比满意。想到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再想想千里迢迢把顿珠大夫人送回来的曹鹤阳，心中自然有了计较。
上京城的百姓们最近津津乐道的是另外一件事儿，毕竟草原鞑子什么的，距离他们太远，与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大关系，那些风霜雨雪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对他们而言，现在有一件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儿，那就是那位一直被人看做草包的晋安王妃朱芸枫又做蠢事了。据说她召集了上京城所有的金匠和金铺掌柜，要大家替她的那对双生子打造一套抓周用的小物件。什么金笔、金纸、金冠、金算盘、金印、金刀等等不一而足，而且因为是双生子，所谓的一套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两套。这么大一笔生意，上京城自然没有一家金铺敢说能独个儿吃下来，所以到最后是你做几件我做几件。这金器的花纹不能跟其他人家撞了，不然显不出自己个儿的独特，又要顾全东西是一套的，不能太出格，可把那些老师傅们忙坏了。据说这些日子光是画出来给王妃过目的花样就有不下一百个呢！
上京城的百姓一贯自诩清高，对于朱芸枫这样仿佛暴发户的行为很是不屑。当然，这种不屑之中也透着一股子艳羡，毕竟听那些金铺的人说，打出来的那套抓周的物件，加在一起至少得有百两黄金。那可是黄金百两啊！晋安王妃居然这样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拿出来，这晋安王府得有钱到什么程度。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宫里的，刘贵妃有意无意地在皇帝陛下面前提了一嘴，皇帝陛下完全不以为意，笑道：“景泽这孩子乖巧得很，抓周是件大事儿，晋安王妃办得不错。”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刘贵妃无奈，只能回去把给孩子准备的礼单又加了三成。
皇后娘娘显然对刘贵妃的动向很清楚，她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说：“那是他们俩头一胎，是双胎，又是两个儿子，高兴也是应当的。只是太过靡费了些，也太过孟浪了些，不免让人小瞧了去。”
太后娘娘闻言看了皇后一眼，转头让宫人把自己宫里的两匹赤金马赏给了朱芸枫，还传话让她融了给孩子们随便打点什么。
皇后娘娘被狠狠打了脸，面上自然是不好看，可也由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某个猜测，因此愈加急躁起来。
宫变发生在腊八这一日。听起来颇为惊险，但说出来却压根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太子与二皇子矫诏带着京郊大营的三千兵马进了宫，想要逼迫皇帝陛下退位。皇帝陛下不慌不忙，等他们杀到御书房这才发信号让人进宫勤王护驾。这救驾之人自然是晋安王曹鹤阳啦！
曹鹤阳带人来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包围了御书房。太子和二皇子惊慌之下，想要挟持皇帝陛下，却惊讶地发现皇帝陛下不见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此时此刻，皇帝陛下正呆在他的黄金屋中，笑吟吟地喝着太夫人端上来的茶。
“念念，朕有时候真的怀疑，阿旭和阿昇到底是不是朕的骨肉，他俩和小四实在是差太多了。”皇帝陛下心情很好。他口中的阿旭和阿昇当然就是倒霉的太子和二皇子殿下。
太夫人的闺名叫李念念，不过此刻看着志得意满的皇帝陛下，太夫人却并没有多少笑容，反而说：“你身为帝王，逼反了太子，身为父亲，逼反了儿子。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皇帝陛下笑容一滞，放下手中的茶盏，说：“念念，你真是的，总是喜欢扫兴。”
太夫人却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扫兴。是有些不高兴的人，要来了。”说完指了指黄金屋外面。
黄金屋外，满头尘土，衣服也有些凌乱的皇后站在那里，看着黄金屋，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皇帝陛下见此情况，皱了皱眉，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呵呵呵呵，我怎么在这里？”皇后娘娘状若疯魔，“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跟自己说，虽然你心中有人，但那又如何，我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如今……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说到这里，她竟然一头扑到皇帝怀里，一边捶打他一边说：“你到底有没有心肝？为了你的私生子，你居然要生生磋磨死你的两个儿子？”
皇帝陛下伸手将皇后一把推开，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要发疯你自己去发，不要在这里。”
说完又得意道：“你也知道小四是朕的儿子，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把儿子教成个什么样子？朕对他还不够好吗？朕刚登基就封他做了太子，从小请太傅悉心教导，大了又让人领着他做事。他呢？他是怎么报答朕的？粮食、税银、漕运，哪件他负责的事情好好地办了？不都是借机给自己捞好处吗？到最后跟老二一起把手伸到科举上了，厉害啊！他既然没有做太子的样子，那就不要做了。”
皇后娘娘瘫倒在地上，仍然不死心，问：“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今日之事？”
“太子……不可轻废。”皇帝陛下说，“我自然得找个好理由。如今这个理由就挺好的，应该没有人会反……”话说到这里，皇帝陛下突然“噗”的吐出一口血来。他呆愣愣地看着皇后，问道：“你……你何时给朕下了毒？”
皇后娘娘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说：“不是我。我可没有这种手段！”说完指着太夫人幸灾乐祸道：“陛下不如问问你的心上人李念念。”
“念……念念……”皇帝陛下呆住了，转头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仿佛没看到她一样，几步走到皇后身边，蹲下身子问道：“其实我有件事儿，想知道很久了。”
“什么？”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太夫人问，“当年我们这样要好，我们几乎是前后脚有了身孕，你给我的药说是吃了好，那药……到底是不是你当年自己吃的？”
皇后眼神一缩，说：“事到如今，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你既然能平安生下小四，可见当年你就不信我。”
太夫人没有说什么，而是又问：“茹嫔，其实一直都是你的人吧！”
“什……什么？”已经委顿在地的皇帝忍不住惊讶道，“念念，这话什么意思？”
“茹嫔是她用来分刘贵妃的宠的。”太夫人道，“你为什么宠爱刘贵妃，大概只有你自己看不清楚吧！”
皇后娘娘惨淡一笑，说：“其实原本我也就是试试看而已，我原先也觉得十分奇怪，刘嘉悦那个贱人身段样貌样样不如我，为什么我的夫君就那么喜欢她。直到后来我突然发现，她好像刻意在模仿你。你们是青梅竹马我知道，可你是他的嫂子呀！想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别提多恶心了。茹嫔确实是我找来的，她家和孔家也算沾亲带故的，家道中落了，姐妹俩投奔了孔家。其实真要说起来，还是她姐姐像你多些，可惜已经爬了孔四的床，那没办法，只能用她了。”说到这里，皇后看着皇帝陛下嘲弄道：“陛下你不知道，那日你看到茹嫔时候那个又惊又喜的样子，真是让我恶心透了。”
皇帝陛下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皇后娘娘说：“不过茹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入宫之后也折腾过不少事儿，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长得那么像皇嫂你，陛下是肯定不会处置的。”
几人正要再说些什么，曹鹤阳穿着一身甲胄，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