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鼎定
“小四，你来啦！”已经委顿不堪的皇帝陛下看着甲胄在身的曹鹤阳，有一丝欣喜，“好孩子，那两个逆子，是不是已经被你手刃了？”
皇后娘娘闻言也紧张地看着曹鹤阳，虽然明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的儿子应该是已经死了，但却还是吊着心思，存着一点指望。
曹鹤阳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眼中满是失望伤心，呆呆地不说话。随后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头撞向屋里的金柱。
曹鹤阳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拉住她，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力道太大，把他自己都拖得一个趔趄。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皇后娘娘怨毒地看向曹鹤阳，又转头看向太夫人，“李念念，你是想羞辱我吗？二十多年了，你和我的丈夫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一点儿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份折辱还不够吗？怎么，你总不会希望我祝你们俩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吧！”
“贱人！”皇帝陛下可忍不了别人在他面前骂心上人，“你有哪点儿能和念念比？一样都是儿子，小四比你那个逆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陛下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皇后娘娘自知今日绝无活路，说话干脆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谁知道曹鹤阳是不是你的种？我看他这平日里坐卧行走，可是一点儿都不像你！”
“你个毒妇！”皇帝陛下颤巍巍地走到皇后娘娘身边，想踹他一脚，但他刚刚吐过血，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下没掌控好力道，直接摔到皇后娘娘身上。
太夫人叹口气，没有理会那对人世间最尊贵的夫妻，而是问曹鹤阳：“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曹鹤阳说：“已经都料理好了。”
太夫人点头，说：“那就好。”说完又问，“你刚刚干嘛拦着她？”
这个“她”指的肯定是皇后娘娘。
曹鹤阳沉默片刻，说：“总归……罪不至死。”
太夫人摇了摇头，说：“你这个心软的毛病，还是要改，否则以后……”
“母亲……”曹鹤阳说，“你知道的，我……”
“算了算了。”太夫人说，“反正也已经无所谓了，你带她出去吧！”
“母亲……”曹鹤阳皱眉，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太夫人笑笑，说：“好孩子，去把事情料理完，你媳妇儿和孩子都还等着你呢！”
“那您……”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料理不是？”太夫人笑，“你媳妇儿性子虽然莽一些，但到底是边关长大的，该硬的时候绝不手软，是个好孩子，你记得要好好对人家，知道了吗？”
曹鹤阳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涌起不太好的预感，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做太多其他的事情，只能依言走到皇后娘娘身边，随后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皇后娘娘一阵紧张，双手乱挥。
“你跟小四出去吧！”太夫人说，“或者……你想留在这里，被我……折辱？”
皇后娘娘手一顿，到底还是瞪了太夫人一眼，乖乖跟着曹鹤阳离开了。
从地道出来，皇后娘娘发现自己是在御书房，她的宝贝儿子与刘贵妃还有二皇子都被背负双手，绑在角落里，虽然神情委顿，且身上有伤口，但显然还活着。
“旭儿！”皇后娘娘惊叫一声，扑到太子身上，查看他的伤势。
太子被皇后娘娘这样一扑，似乎是牵动了伤口，身子动了动，或者是不想在曹鹤阳面前丢脸，到底没有叫出声来。
“小四！”皇后娘娘突然扑倒在曹鹤阳脚下，“你看在从小到大我还算善待你的份上，你饶了他，你饶了他！”
曹鹤阳叹了口气，说：“刚刚，我已经让人去慈宁宫传讯了。”
“什么？”
“皇后娘娘您因为害怕陛下废太子，于是同太子一起矫诏谋反。您的计划被贵妃娘娘察觉，她冒死传递出消息，想请二皇子入宫勤王，奈何您的消息没有传递出去，反而害得二皇子也被稀里糊涂卷了进来。好在我及时发现了不对劲，果断带兵勤王。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自知不敌，便一把火烧了御书房，你们五人一同葬身火场。”曹鹤阳一口气说完，神色木然地看着他们。
“哈！你这个性子倒是和李念念一样，看起来道貌岸然庄重大方，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一直没说话的刘贵妃开口咒骂，“陛下呢？他知不知道你把他也给算计进来了？”
皇后此时却已经察觉到一丝异样，忍不住道：“贱人，你闭嘴。”
刘贵妃先是一愣，随即却不管不顾起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给我摆皇后的架子？如今我们都要死了，要死了你知道吗？到头来，我们不过都是他随意玩弄用来给李念念当靶子的傀儡而已。我们俩斗生斗死了一辈子，又怎么样了呢？人家俩人恩恩爱爱呢！”
“我叫你闭嘴，你听不懂吗？”皇后娘娘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看向曹鹤阳，问：“你有什么打算？”
曹鹤阳摇摇头，说：“是你们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如果我肯的话，你们愿意吗？”说完指着太子问道，“他又愿意吗？”
皇后娘娘欣喜若狂，说：“他是个什么料子，我最清楚。你既然愿意放我们一马，我也保证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我娘家……”
“不能用你娘家的势力……你死了。”曹鹤阳无情地打断。
皇后娘娘瞪他一眼，说：“那你打算怎么安排？”
“要么北上，去边关做生意。”曹鹤阳说，“要么南下，南洋那边的海贸听说也很赚钱。”
皇后娘娘脸上神色不定，最后咬了咬牙，说：“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寒，就南下吧！”说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刘贵妃，说：“送他们去北边！”
刘贵妃到现在才品出一点味道来，愣愣道：“你……你居然不杀我们？”
曹鹤阳没有回答，说了一句：“日后大约再也不会见面了，有什么话快说吧！”说完离开了御书房。
不久之后，熊熊大火燃起，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阿四！”朱芸枫站在慈宁宫外等他，“还顺利吗？”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还好。”随后问道，“你这边怎么样？”
朱芸枫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黄纸，说：“我这里也很顺利。这是太后娘娘的谕旨。”
“好！”曹鹤阳拉起朱芸枫的手，“我们一起去见一见群臣吧！”
弘庆六年，皇后与太子胁贵妃刘氏、二皇子昇谋反，晋安王起兵勤王。帝伤心欲绝，与逆贼共焚于御书房。临终命人传信太后，曰教子不善，无颜苟活，愿归位于先皇兄故晋安王。太后以此告于群臣，拥晋安王曹鹤阳为帝，改元天统，封王妃朱氏芸枫为后，长子景泽为太子，二子奕佰承晋安王爵位。天统皇帝与皇后恩爱，终其一生后宫唯皇后一人。皇后后来又诞下三皇子成安王煜鸣，太安公主曹果儿，幸福平安一生。
【完】
彩蛋：
尘埃落定之后，曹鹤阳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朱芸枫赶回晋安王府。无论如何，太夫人在金屋中同他说的话多少有点交代后事的意味，他觉得不太放心。
可惜这世上的事儿，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真的如曹鹤阳所料想的那样，佛堂里的那个地道已经被牢牢封死了，留给曹鹤阳的只有佛像后的一封信。
曹鹤阳看完信，双手颤抖不停，一言不发地将信递给朱芸枫。
朱芸枫接过那封，匆匆读完，觉得根本难以想象。
“阿四！”
曹鹤阳泪流满面，根本不敢去想这封信里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阿四！”朱芸枫紧紧抱住曹鹤阳，“母亲已经存了死志，没有必要骗你了。”
“那我……岂不是……成了无父无母的……”
“阿四，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无所谓你是谁的儿子，关键是你自己是谁。你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你，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儿子，而是你是你。”朱芸枫说。
曹鹤阳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朱芸枫，确实如她所说，往事缥缈，已不可追，确实还是要牢牢抓住当下。
回抱住曹鹤阳的朱芸枫心中其实也远没有表明上平静。按照太夫人留下的遗书中所述，曹鹤阳其实根本不是老晋安王的骨血，甚至她也不知道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当日太夫人收留了一个可怜孤女，那孤女家中受灾，一路乞讨到了上京城，路上不得已出卖皮肉求生，也受过侮辱，因此有了身孕。太夫人怜惜她，便收留了她，豪门大院，也不差这一个人口。
至于太夫人自己，当年确实有了身孕，可对她来说，那是孽种，绝不能留，因此她亲自喝药落了胎。原本她是想在夫君凯旋后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的，没想到……至于曹鹤阳的生母，她服用了后来成为皇后娘娘的二皇子妃送给太夫人的药，只因为说那药物对胎儿好。
“母亲说她早就知道父王……”曹鹤阳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是觉得自己这么称呼老晋安王有些不妥。
朱芸枫知晓他心意，说：“是，母亲说她早知父王不幸，也知道陛下与此有关。因为陛下同她炫耀斩杀敌酋时，拿出的头骨……母亲一望而知，是父王。”
“是啊！所以母亲才步步为营地这么走了二十年。只为了最后亲口告知陛下，他心心念念所以为的优秀的儿子，其实与他毫不相干。”曹鹤阳感慨道，“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两个人在佛堂相对无言，沉默良久，终于朱芸枫伸出手，对曹鹤阳说：“阿四，我们走吧！”
“嗯？”
“这些年母亲对你的各种试炼教导，都是为了让你当个好皇帝。”朱芸枫说，“做一个好人，当一个好皇帝，替父王和母亲好好看着这天下。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