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天下水族向往之地,唯有跃过龙门才能褪去凡俗成就真身。人人都知道龙门难跃,但这天下之大,从来挡不住水族浩浩汤汤。不过这八、九年,龙门附近开始流传一个传说。据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龙门就会发出奇怪的声响。据有的鱼说,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是哀伤的呻吟,也有人说那声音粗豪非常,好像是破烂金属被砸在地上,还有人说,那声音其实是某种古老的歌谣,如果有人能听得明白,就能得到上古秘法,飞升得道。
这些传言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愈演愈烈之势,自然也上达天听,玉帝生怕这种传闻会影响水族跃龙门,便派使者去龙门查问。
龙门如今有两位守将,一位姓朱,一位姓曹。那使者脚踏祥云来到龙门,却不见两位守将,当下皱起了眉头。
“守将何在?”使者大声喝问。
“谁啊?来了来了?”不多时,一个膀大腰圆,面相凶狠,却衣衫不整的人一边拾掇自己的盔甲一边走了出来。
“你是龙门守将?”使者问。
“守将朱云峰。”那人大声说道,声音响亮却多少有些刺耳,使者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用上了下界“魔音穿脑”之类的魔功秘法,震得自己金身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吾乃玉帝使者。”使者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
“玉帝?使者?”朱云峰却似乎全然没在意,问道:“使者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玉帝听闻今日龙门附近总有古怪声音传出,特地命我前来查问。”使者说。
“啊?古怪声音?”朱云峰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显得很是疑惑,随即又好像想起来什么,扭捏道:“这个……这个……我也许可能好像……是知道的。”
使者不满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什么叫也许可能好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使者对这个守将朱云峰已经非常不满了,一来他居然擅离职守,二来对自己也殊无尊重,三来他身为守将居然对龙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可见一定非常不称职。
那使者已经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告状了,朱云峰却依然一无所觉,只呆呆站在一边不说话。使者转身欲走,但想了想,这龙门到底有两位守将,自己只见了其中一人,事情办得终究还是不够圆满,回去说不定要被人挑出错处,便耐着性子问:“那个人呢?”
“啊?谁?”朱云峰问。
“你这儿不是应该有两个守将吗?除了你,还有一个人呢?”
“啊?哦,他啊……”朱云峰吞吞吐吐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使者心下一片了然,想着定然是另外一个守将玩忽职守,却想要这个人打掩护,偏生这人木讷少言不会说谎,所以才说不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使者在心里已经给龙门这个地方定了个下下等,准备回去就狠狠告上一状。他正打算离开,却听一声清丽鹤唳,一只白鹤从远处飞来,倏忽间就到了使者眼前,随后身形一转,显出人形,再一转身,金盔金甲加身。
“在下龙门守将曹鹤阳见过尊使,不知尊使高姓大名,如何称呼?”曹鹤阳抱拳拱手,礼数周全。
那使者虽然心中多有不满,但到底也不好此时发作,抬手还礼,说:“在下张霄墨,玉帝身边杂流小吏,无甚职位,今次来是玉帝听闻龙门附近有古怪声音,生怕影响水族跃龙门,这才派我前来查问。”
“原来是张尊使。”曹鹤阳又行了一礼,随后指了指朱云峰说,“他是前几日刚到任的,不熟悉情况,尊使有事问我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霄墨见他态度谦逊,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关于那古怪声音你知道些什么吗?”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卑职从未听到过。”
“那这流言?”
“尊使也说是流言了。”曹鹤阳说,“既然是流言自然是做不得准的。”
“可是这流言已经上达天听,必然影响水族跃龙门。”张霄墨说。
“诶……尊使慎言。”曹鹤阳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张霄墨,随后说:“这是每年来跃龙门的水族之数,尊使只要仔细看看就应该知道,所谓流言并没有影响什么。”
张霄墨接过本子,将信将疑地翻了翻,问道:“不是说那声音传出已有许多年了吗?你这册子……”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曹鹤阳说,“这是按照天时记的。”
“这样啊!”张霄墨仔细看那册子,发现字迹工整,记录详实,着实寻不到什么错处,便说:“那……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照此回禀。”
“多谢尊使。”曹鹤阳道谢。
“只是……”张霄墨问,“你们俩这擅离职守的罪过……”
“诶……你这人……这龙门也不是天天开,那怎么还不能打个盹儿呢!”一直没说话的朱云峰有些按耐不住,显然是觉得张霄墨有意刁难。
曹鹤阳伸手拉住了朱云峰,随后对张霄墨说:“龙门位于天人两界之间,似在天界又似在人界,其实却又都不在,尊使自天上来,一时看不到我俩也是正常的。”
张霄墨皱眉,他虽然觉得曹鹤阳的话有问题,但又没办法反驳。因为确实如他说说,龙门既不属天界也不在人间,而是自成一方世界,而他张霄墨不能下界,所以到现在为止他所看到的龙门也不过是真正的龙门在天界的虚影,那么那两位守将自己一时间不得见,倒也不能就得出他们擅离职守的结论。
无论如何,这一次差事自己总算是能够交差了,想到这里,他取出玉简,将将那册子拓印了一份,随后递回给曹鹤阳,又拱了拱手,说:“多有打扰,告辞了。”说完驾起一朵祥云,就这么离开了。
见人飞得不见踪迹之后,朱云峰立刻凑到曹鹤阳身边,笑眯眯递说:“还是阿四你有本事,要不是你,我可没办法糊弄他。”
曹鹤阳伸手拍掉朱云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脑袋说:“你还好意思说!青天白日的,早叫你不要不要,你非要!”
“阿四,你不能冤枉我!”朱云峰叫屈,“明明是你说要试这老树盘根的。”
“呸!”曹鹤阳的脸一下就红了,“是你耍诈来着!你趁我不注意,把那本功法册子换成什么了?”
“好阿四!”朱云峰眼中满是得意,“能够在你眼皮底下换了册子,是不是说明我最近修炼有成啊!”
曹鹤阳白了他一眼,却还是点头承认了,说:“算是小有所成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一个奖励!”朱云峰显然很清楚什么叫“得寸进尺”,“要不咱们接着盘?”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之后,来了兴致的朱云峰忍不住高歌一曲,惊得周围的鸟儿四散奔逃。曹鹤阳因为耗费精力太过,现了原形,懒洋洋地梳着自己的毛,随后笑着夸奖道:“我们大饼这歌儿真的是越唱越好听了。”
“那可不……诶呀呀呀……”朱云峰转头看到曹鹤阳,吓得朝后退了十几部,随后噗通一声跳进河里。
曹鹤阳无奈道:“多久了,还怕!”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咕噜……”回答他的是一串水泡泡。
“那你别做这么狠呀!”曹鹤阳忍不住道,“活该!”
等曹鹤阳恢复了精力重新变回人身,朱云峰也从水里上来,二人随意躺在石床上,看天上的星星。
“阿四,我现在想想,你还是好厉害。”朱云峰忍不住夸奖道,“那个什么使者,就这么三两下被你糊弄过去了。”
曹鹤阳笑,说:“他一说自己姓张,又没有具体职务,我就知道他肯定是玉帝的亲戚了。”
“啊?这还有讲?”
“玉帝姓张你不会不知道吧!皇亲国戚嘛!”曹鹤阳说,“一飞升就在中枢,虽然也算是见多识广,也必然有些真本事,可具体事务定然是不会操办的,只喜欢看各类册子,所以只要文书的工夫做好了,过关就容易了。”
“阿四真棒!”
“那当然啦!”曹鹤阳说,“我跟你说,其他人都好办,要是以后遇到姓栾的使者下来,那可得打叠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你今天最初操弄的那个傀儡也是万万不能摆出来的,肯定被他一眼就看穿了。今日其实也很险,要不是我那一声鹤唳分了他的心神,你哪儿那么容易收了傀儡换自己上去。”
“那当然是我阿四最最厉害啦!”
“还有我跟你说,你那傀儡还得练你知道嘛!到现在还是只能投影你自己的样子,你看看你今天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呜呜呜……”
朱云峰先是堵住曹鹤阳的嘴巴,等分开后又说了一连串的溢美之词,随后两个人相拥着甜甜睡去。
当然啦!此时此刻,远在三十三重天的某张姓小吏和某栾姓官员,则是狠狠地打了几十个喷嚏。那……就是另外的故事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