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身为跟朱云峰时间最久的手下，刘九思很清楚朱云峰有病。这句话不是骂人，只是一句客观描述。朱云峰时不时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人，听到普通人听不到的声音。在刘九思看来，这种情况叫开天眼。不过根据朱云峰的说法，他看到的人和跟他说话的声音都是同一个，甚至他知道那是谁。
朱云峰是关外的，刘九思知道他们那儿有家仙的说法，所以他也问过，那是不是他们家的家仙。朱云峰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否认了。不管到底是不是，如果朱云峰说不是，那么刘九思就认为不是。
后来的事实证明，确实也不是。朱云峰步步高升，刘九思跟着长了不少见识，他一度听一个神神叨叨的医生说过，朱云峰的情况是轻度的精神分裂，那些情况属于幻视幻听。
精神分裂是什么刘九思不清楚，但他知道这是一种病，而为上者讳是身为手下的责任，所以他从来都没跟其他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儿。
每次朱云峰说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刘九思都会应着，如果有其他人在场，他也会想办法圆过去，可是今天这么多人在……刘九思转头看了一眼几个手下，寻思着等下要怎么封住他们的口。
“刘副，咱们……要下去帮忙吗？”有手下也听到了楼下的声音，停下手上的活问刘九思。
刘九思瞪了他一眼，说：“饼哥又没叫我们，用你这么上赶着吗？”说完他顿了顿，说：“你们好好收拾，我下去跟饼哥汇报一声。看怎么处置货物。”
刘九思说完，忙不迭地下楼，他生怕朱云峰闹出更大的动静，以至于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可他下了楼却看到一副让他无比震惊的情形。
朱云峰正把一个人压在沙发上，说压好像也不对，因为那人一副配合的样子，两条腿都快缠到朱云峰腰上了。
这情形，刘九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他只能轻手轻脚地退回一楼半，随后加重脚步又跑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叫道：“饼哥！”
这一次，客厅里的两个人总算是放开了彼此，刘九思一路低着头，一直走到朱云峰面前才抬头，随后一副才看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似的，假装惊讶地问：“这位是……”
“曹鹤阳！”朱云峰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我……朋友！”
刘九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他可没听说过什么朋友是一见面就要抱在一起啃的。刚刚自己要是没下来，他俩怕是直接在沙发上就要来一发了吧！
不过虽然这么想，刘九思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没忘了自己是下来干什么的，说：“饼哥，那什么……货找到了，在二楼。”
朱云峰点点头，说：“让兄弟们收拾一下吧！”
“那……要怎么处理？”
“打包带走，拉去青浦，找个好地方埋了吧！”朱云峰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
“拉去青浦？”刘九思有些惊讶，一般情况下，他们打包之后是直奔十六铺的，从那里上船，开出去没多远就可以直接扔进黄浦江。如果“老板”是讲究人，那他们可以等船出了吴淞口再扔。拉去青浦埋了这属于是高规格待遇了，可这个“老板”没出到这个价啊！
朱云峰显然是清楚刘九思心中所想的，他没解释什么，只是说：“差价我会补给兄弟们的，不能让大家白忙一场。”
“饼哥，这话说的，这不是在骂我们嘛！”刘九思很会察言观色，他知道朱云峰会有这种决定，肯定跟他身边那个曹鹤阳有关。
想到这里，刘九思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曹鹤阳，发现他穿着一身长衫，但又不是那种市面上常见的，倒是有点像道袍。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可眼里透出来的光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刘九思跟他对视虽然只一瞬，心却突的一跳，想到刚刚朱云峰的吩咐，他连忙补充道：“那我上去跟大家说一声。”说完转身上楼，总觉得再多看一刻，就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你这个手下，倒是很敏锐。”等刘九思上了楼，曹鹤阳突然开口。
朱云峰却没有让他转移话题，而是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朱大探长这几年风头无两。”曹鹤阳微微一笑，“我哪怕不在申城，也听过你的大名了。知道你到处替人‘收尾’，事情办得利落漂亮。”
朱云峰转头瞪他一眼，说道：“你少打岔，你不知道我多担心有一天收尾就收到你，这几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曹鹤阳看了朱云峰一眼，说：“先不说这个了，我得先把她安置了。”
朱云峰皱眉，问道：“你刚刚跟我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曹鹤阳说，“我刚刚都让她上我身了，你还不信？”
朱云峰的脸有些红，他轻咳一声，说：“那什么……我以为刚刚你是……真情流露。”
曹鹤阳皱眉，半天他才想明白朱云峰说的真情流露是什么意思，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伸手在朱云峰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说：“一天天的，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朱云峰捂着头，却不敢叫痛，生怕被楼上的手下们听到，只对曹鹤阳叫委屈：“那刚见面没两分钟你就对我又亲又抱的，我能怎么想？”
曹鹤阳刚想说话，就听楼梯响动，刘九思带着手下来了，走在最后的一个人身上扛着用白布包裹好的“货”。
“饼哥，那我们先走了。”刘九思跟朱云峰打了个招呼，又冲曹鹤阳点了点头，便带人离开了这栋小洋房。从头到尾，其余的人或低着头，或脸冲外，仿佛没看到曹鹤阳一样，没有人对他出现在这里产生任何疑问。
等他们离开，曹鹤阳忍不住感慨道：“你手下这些人……你把他们教得很好。”
朱云峰说：“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大家混口饭吃，不会无端端砸自己饭碗的。”
曹鹤阳说：“是啊！这世道，谁都不容易。”一边说他一边张开之前一直紧握的手掌，随后对朱云峰说：“刚刚我给你喷了牛眼泪，现在你应该能看到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