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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昨天听着曹鹤阳的呼吸声，自己也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微微转头，朱云峰发现曹鹤阳还睡在自己怀里，他忍不住微微抬起身子，在对方额头亲了一下。做完这个动作，朱云峰突然觉得有种熟悉感，随后想到，当年自己也曾经趁着曹鹤阳睡着偷偷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嗯……不对，曹鹤阳昨天说了，他当时其实没有睡着。
那……现在呢？
这么想着，朱云峰又忍不住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曹鹤阳的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朱云峰唇角微微翘起，凑到曹鹤阳耳边轻轻说道：“阿四，你要是再不醒的话，我就要继续啦！”
曹鹤阳“刷”一下睁开眼睛，又羞又恼。
朱云峰哈哈一笑，在曹鹤阳唇角点了一下，随后翻身下床。
“阿四！你今天有什么打算？我陪你！”朱云峰说。
曹鹤阳想了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说：“我想去看看，你们把她葬在哪里。”
“啊？”朱云峰愣了下，随后点头，说：“行，那我开你去一趟青浦。”
“你不忙吗？”曹鹤阳问，“你现在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其实问题不大。”朱云峰说，“反正手下人也都能干活，不用我时时刻刻盯着。”
曹鹤阳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朱云峰话语的真假。思索片刻，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朱云峰心情很好，问道：“早上你想吃什么？这里的早饭还算可口，不过基本都是洋人的东西，你胃一直不太好，生冷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克化。”他见曹鹤阳没说话，当他默认，继续说道：“或者我带你去八仙桥，那边有家小金陵，热热的鸭血粉丝汤吃下去，胃也舒服。他家还有一道三丝春卷，说是三丝却不单只有三样。除了常见的鸡丝、笋丝和萝卜丝，还有香菇丝。面皮也是现做的，比外面的都好吃。”
曹鹤阳听他说得起劲，不自觉也有些向往，便说：“都好，你定就行。”
“好！那就这么说好了。”朱云峰说完去洗漱，曹鹤阳看着他身影，也不自觉翘起了唇角，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收敛了笑容，重重叹了口气。
二人洗漱完毕，略略收拾了一下，朱云峰就叫了辆黄包车，带曹鹤阳去八仙桥的小金陵。
八仙桥其实应该叫八仙桥路，不过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也就没人再在提到的时候加上“路”字了。这里其实原本并不是特别热闹，虽然离跑马厅不远，但到底还有些距离。那些在跑马厅玩的先生小姐是不会来这里的，故此本来不算是什么高档地方。最初不过五、六家商铺。后来北面不太平，难民渐渐涌入租界，食摊也与日俱增。不长的一条马路上，两边熙熙攘攘地开了小金陵、老胜和、三和楼、老正兴、真老正兴、同和园、丁香园、友好、国泰、小乐意、百乐门、西新、如意、富贵春、顺兴荣馆和鸿兴楼牛肉馆、福建面店、刘豫康绍酒店等许多家叫得上名号的饭馆酒楼。
朱云峰跟曹鹤阳提起的小金陵就开在八仙桥的中正间，门脸儿却小得可怜，若不是特意去寻，很容易错过。
不过拉车的黄包车夫对这一带显然熟得很，把车正正好好停在小金陵门外，还不忘喊一声：“小金陵，有客到！”
曹鹤阳闻言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叫法怪怪的。
朱云峰笑，说：“四马路上那些茶馆茶铺也是这样的叫法，用来别苗头的。”
四马路是申城著名的红灯区，各类院子大多以茶馆茶铺为掩饰，开始是品茗听曲，接下来的事情嘛……大家心照不宣。
听朱云峰这么说，曹鹤阳也反应过来，说：“我就说，谁家正经吃饭地方会这样！”
此时小金陵的小二迎出来，朱云峰显然是熟客，也或者他在这一带名气极大，总而言之小二认识他。见曹鹤阳是同朱云峰一起来的，又听曹鹤阳这么说，便假意露出一个苦笑凑趣道：“这位先生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们也没办法。”一边说一边指着周遭其他的铺面说，“八仙桥这个地方，要是不喊出来，说不定过几天申城就没有我们小金陵了。”
曹鹤阳闻言一笑，心说到底是开在八仙桥的饭馆，哪怕门脸儿这么小，瞧着这么不起眼，但也有过人之处。单就这小二的应对，就很不普通。
思索间小二已经把朱云峰与曹鹤阳让进店里。这店一进门其实只有两三条长凳，上面坐着几个人，都和这个小二一样打扮，这里似乎是他们休息的地方。见朱云峰进来，几人都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招呼。再往里走就是一条楼梯，小二带着二人上了楼，曹鹤阳直觉豁然开朗。
二楼摆了三十来张桌子，若是开在一楼大约能占去半条街。
小二熟门熟路地将二人带到临街的雅座，随后问道：“朱探长，还是老样子？”
朱云峰点头，随后指了指曹鹤阳说：“我朋友，胃不好，粉丝少点，少放胡椒。春卷炸透一点，不要跟上次一样，半生不熟地就上来。”
“朱探长，您这话说的……我们什么时候敢拿半生不熟的东西糊弄您？”小二说，“明明是您着急，催着我们上菜。”
朱云峰闻言眼珠子一瞪，似乎下一刻就要发火。那小二却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对曹鹤阳说：“这位先生，等下春卷上了您来评评理。”
曹鹤阳笑盈盈应下，那小二微微欠身下去了。
“阿四，你看，我到哪儿，哪儿都有人欺负我。”朱云峰半真半假地抱怨。
曹鹤阳摇摇头，说：“你跟人家肯定熟极了，否则哪个敢这么跟你开玩笑。”一边说一边看着穿下不停穿行的人群，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怔怔的不说话。
朱云峰没有去打扰他，他能看出来曹鹤阳有心事，但如果他不想说，那他就不问。只要能和过去一样，陪在他身边就很好了。朱云峰想。何况……自己现在不但是陪，还睡在一起了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