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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坐在新新百货的接待室里，面前摆着上好的咖啡，醇香馥郁，可他现在却没心思去欣赏，脑子里乱哄哄的，只觉得有无数念头冒出来，又有无数念头被压下去。
刘九思从外面进来，低声说：“外面都处理好了。”
“尸体送去哪里？”朱云峰问。
刘九思轻轻摇了摇头，说：“刘家很强硬，说是要运回去办丧事，先送去仁爱医院那边存着了。”
朱云峰叹了口气，说：“那也没办法了。”说完又问，“外面的记者都打发了吗？”
刘九思点头，说：“都打发了。新新百货给车马费很爽快。”
朱云峰微微皱眉，问：“理由怎么写的？”
“最近新新百货生意不好，刘老板压力太大。”刘九思说。
“哦？这个理由？”朱云峰显然没想到，“这个理由登出去，哪怕原本生意不错，也会变成生意不好了，他们倒是不怕其他人家乘虚而入吗？”
“后面加了一句。”刘九思说，“说南洋的本家知道了这个消息，已经又投了一笔钱过来。”
“呵！这算计倒是不错。”朱云峰叹了口气，随后问刘九思，“你上去看过了吗？”
刘九思摇了摇头，说：“看得很紧，没有能混上去。”
朱云峰点点头，指了指面前没有动过的咖啡，说：“尝尝吧！肯定是上等货。”
刘九思摇了摇头，说：“这东西我喝不惯，苦不拉几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喝。”
朱云峰笑了笑，说：“因为日子比这东西苦多了。”
刘九思心里很不赞同，他如今爱情甜蜜，虽然还有烦恼，但跟“苦”字肯定是不沾边的。正想说朱云峰自己也不能算苦，恰好刘经理推门进来。
“朱探长。”刘经理扶了扶眼镜，“您今天辛苦了。”
朱云峰微微一笑，说：“我今天也不过就是在这里坐一下，谈不上辛苦。”
“看您说的。如果没有您坐镇，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就这样解决了。”说完他递过来一只牛皮信封，说：“请您喝茶的。”
朱云峰接过，掂了掂就知道里面至少有500大洋，这笔钱已经可以在公共租界买一间带天井的小房子了。
朱云峰把信封递给刘九思，示意他收好，随后起身道：“这边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您。”刘经理立刻道。
朱云峰摇了摇头，说：“刘老板的丧礼想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您不用送我们了。”
刘经理似是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您二位慢走。”
朱云峰带着刘九思起身朝外走去，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住，转头问刘经理道：“说起来……这里能不能配表链啊？”
“啊？”
“我的怀表，跟了我很久了。”朱云峰从胸前拉出一只怀表，“这链子是早年配的，跟我现在的身份……”
“明白明白！”刘经理立刻道，“二楼有卖表的地方，旁边有个小柜台可以配各种表链表带，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朱云峰说完顿了顿，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只是我今天出来本以为是处理事情的，钱包也没有带。不如还是下次再说吧！”
“诶呦，我的朱探长，您这是在骂我嘛！”刘经理脸上堆起笑容，“不说小小一根表链，哪怕是送您也是应该的，就说您朱探长的名声，难道让您挂个帐我们都做不到吗？”说完他几步走到朱云峰身边，做了个请的动作，说：“来来来，我带您过去，我带您去挑。”
“那就麻烦刘经理了。”朱云峰笑了笑，随后对刘九思说：“九思先回去吧！去绿波廊叫一桌好菜请兄弟们吃，大家有福同享。”说完使了个眼色。
刘九思笑着点了点头，应道：“知道啦！谢谢饼哥。”说完对刘经理说：“那我先告辞啦！”随后就离开了。
这边朱云峰在刘经理的陪同下给怀表挑选表链。他为人很是挑剔，嫌纯金的太俗气又软，又嫌铜的显不出他的身份，最后在刘经理的推荐下选了一根铜镀金的，刘经理又让人将他的怀表检查一番，上了发条，清理了外壳，直到过了中午才送朱云峰离开新新百货。
朱云峰在大马路上叫了一辆黄包车，却也不要他送自己回巡捕房，而是拐到四马路上找了间茶馆就下了车。那黄包车夫虽然在心里翻白眼，骂朱云峰白日宣淫，可面上还是点头哈腰地收了一个银元，千恩万谢地走了。
朱云峰等那黄包车车夫走了，却也没进那茶馆，而是闪身进了一条弄堂，在里面三拐两拐，又回到了大马路上，随后一闪身，等在新新百货的后楼梯处。几乎是同时，刘九思从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
二人合作默契，此时也无需多说什么，对视一眼，立刻离开。
这里到巡捕房不算远，二人一路小跑，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
朱云峰刚刚进巡捕房的院子，看门的红头阿三就对操着并不正宗的汉语说：“探长，有一位姓曹的先生找你，在会客室。”
朱云峰一拍大腿说：“诶呦，我得赶紧去见见。”说完对刘九思说，“九思你叫人去绿波廊叫一桌菜，犒劳兄弟们，然后就来找我们吧！”说完就朝里走。
朱云峰进了会客室，见曹鹤阳正在看报纸。曹鹤阳抬头看到他，笑了笑说：“我看你中午没回来，打了个电话过来，他们说你出去了，我就想着还是来这里等你吧！”
朱云峰“嗯”了一声，说：“刘老板……死了……”
曹鹤阳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说：“嗯，我知道了，他们说你就是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嗯……”朱云峰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阿四……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什么？”曹鹤阳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说：“你觉得是我干的？”
“不是不是！”朱云峰连忙否认，“就是……觉得巧了点。”
“所以呢？”
“所以……”朱云峰叹了口气，“自杀结案了。”
“但是……？”
“但是我觉得应该有蹊跷，所以我让刘九思去查了一下，等他过来找我，你陪我一起听一听吧！”
“你不是怀疑是我做的吗？”曹鹤阳问。
“没有，就是……”朱云峰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秒，他确实怀疑曹鹤阳与事情有关，所以当曹鹤阳现在直视着他的双眼发问，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否认。
曹鹤阳还想再说什么，刘九思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他似乎是完全没看出来屋里尴尬的气氛，笑道：“饼叔，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婶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