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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自从和曹鹤阳一起搬进巨籁达路的宅子之后，恨不得天天就跟曹鹤阳赖在家里不出门。要不是心疼曹鹤阳，他又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做家务上，他连佣人都不想往家找。
家里新来的佣人被称做阿丁嫂，是王筱阁介绍的。按照王筱阁的说法，阿丁嫂的男人阿丁哥是孔三爷的手下，打群架时候被人捅伤了腰子，虽然侥幸留了条命，但是整个人都废了。三爷仁义，给了安家费，奈何阿丁哥废了之后沉迷赌博，那点钱都散在了十六铺大大小小的赌场里，他或者是觉得没脸回家，有天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阿丁嫂带着三个孩子实在是不容易。”王筱阁说，“我看她手脚麻利，又是知根知底的，最主要饼叔您这里不用她住在家里，她能回家照顾孩子，我觉得挺合适。”
朱云峰不置可否，倒是曹鹤阳心软，便做主让人留了下里。
阿丁嫂果然跟王筱阁说的一样，手脚麻利也懂事儿，家里就那么一间卧室，且多多少少总会留下些痕迹，但她从来不问也不说。每天就是埋头把活干完，随后就离开，朱云峰有时候都会觉得她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这天早晨，朱云峰醒来后，照例拉着曹鹤阳交流了一下感情，磨蹭到快十点才终于起来。曹鹤阳被他磨得没半点力气，蒙头睡到快中午才悠悠醒转。
“怎么啦？”总算睡醒的曹鹤阳见朱云峰坐在床边，脸上神色有些严肃，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阿四，你看。”朱云峰没说话，把床头柜上的申报递给他。
“什么？”曹鹤阳坐起来，朱云峰拿起眼镜温柔地替他带好，然后指着次版的一条新闻说：“这里。”
“凌家弄惊现男尸，疑似外地客商被抢劫。”曹鹤阳念出标题，随后匆匆浏览了一遍报道。
报道没什么内容，大略讲了下发现尸体的过程，和尸体被发现时候的状况，倒是写得仿佛自己亲眼见到一样。
曹鹤阳抬头问朱云峰：“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类似劫杀外地客商的事情在申城不算少见，曹鹤阳相信朱云峰不至于随随便便拿到案子就要自己看。
“他是邓有为。”朱云峰说。
“谁？”曹鹤阳惊讶道，“那个凯司令的老板？”
“应该说，是那个老靳见到的邓有为。”朱云峰说。
“啊？”曹鹤阳皱起眉头，“老靳他们来过？”
朱云峰摇头，说：“没有。不过一早他就给我打过电话了。还想过来，我想着你至少得睡到中午，就约了他下午过来。”
“我睡到中午是谁害的？”曹鹤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说：“凌家弄……不在你的辖区吧！”
“在虹口。”朱云峰说，“有点麻烦，但打探一下消息问题不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是起来吃午饭，然后睡个午觉，再然后等老靳他们过来啦！”朱云峰一边说一边凑近曹鹤阳，意图很明显。
曹鹤阳一把推开他，随后说：“我才不要睡午觉，不然等下肯定要让老靳他们看笑话了。”
“阿四！单纯睡个午觉，半个钟点就起来，怎么会让他们看笑话？”朱云峰一脸无辜，“你可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大中午的，不行，不行。”
曹鹤阳忍无可忍，伸手拿起手边的枕头朝朱云峰直接扔了过去。然后也不理他在身后吱哇乱叫，自顾自穿衣洗漱吃……勉强可是算是午饭的早饭。
吃完东西，曹鹤阳把朱云峰关在书房外面，自己宁心静气，随后算了一卦。这一卦算完，他却直皱眉头，想了想，又起了一卦，结果还是让他叹气。
“怎么啦？”见曹鹤阳一脸愁容地走出书房，朱云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曹鹤阳说：“老靳他们俩……最好去外地躲躲。”
“啊？”朱云峰诧异，“这么严重？”
如今这世道，能在一个地方扎下根不容易，老靳他们两个根基都在申城，这样骤然间就叫他们去外地，等于拔了他们的根。何况朱云峰还担心他们俩不一定相信曹鹤阳，如果为此弄到兄弟反目，反而没什么意思。
曹鹤阳没说完，想了想说：“等下听他们怎么说吧！卦这个东西只是让人趋吉避凶，也未必一定要如何，说到底还是要看人。”
“没事儿，阿四。”朱云峰说，“等下这话我来说，听不听的，他俩反正不至于跟我翻脸。”
曹鹤阳闻言，点了点头，当是答应了。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二人略略整理了一下，就下了楼，等靳鹤岚同朱鹤松过来。
西洋钟敲过两点，靳鹤岚二人就到了。他们俩是第一次来这里，少不得夸了夸这栋房子小巧雅致。
“外面的栀子花开了，还没进门就好大的香气，真好。”朱鹤松说，“我都想回家种几盆放在窗台上。”
“这花吃水。”曹鹤阳说，“一天至少得浇个两趟，要浇透了才好。”
寒暄间，曹鹤阳给二人倒了茶，分宾主坐下，终于进入了正题。
“饼哥，四哥……”靳鹤岚说，“这阵子其实我也一直在查那人的身份，可惜那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查不到一星半点。我原本以为他离开申城了，没想到今天我翻了下申报，这人却死了。”
“你确定是这人吗？”朱云峰问，“申报上印的照片那么模糊，你怎么确认一定是他？”
朱鹤松说：“老靳看到报纸上的照片之后，找了公共殓房的关系，拿到了清楚的照片。”
公共殓房是申城市政府下设的机构，专收那些无名尸体，当然，话虽如此，但除非明显死于谋杀的尸首才会收殓，否则每日里倒毙在路旁的乞丐那么多，根本收不过来。这种活儿看起来没什么人肯做，但对生活没有着落的人来说却不失为一个好活计，胜在稳定可靠。当然啦！和申城其他类似的活计一样，这殓房名义上的主任和几个工作人员都是关系户，真正干活的人每个月拿不到半块银元。可即使是这样，对很多人来说也已经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了。
公共殓房名义上的主任姓白，曾经是青红帮的人，退下来找了这样一份活养老，所以靳鹤岚跟他也能搭得上关系。既然他能确认那人就是曾经找过他的那人，那么这事儿显然就不是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