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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朱云峰的说法,白斯文应该已经年过半百了,可是如今他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绸杉,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有些灰白的头发梳得纤毫不乱,脸上还挂着三分矜持的笑容。如果不是听到朱云峰招呼他“白主任”,曹鹤阳差点儿以为他是哪里的教书先生了。
白斯文恭敬地朝朱云峰略略弯了弯腰,说:“朱探长,有日子没见了,看你满面红光,想来最近果然如传闻中说的,过得很好。”
朱云峰哈哈一笑,指着身后的曹鹤阳,说:“阿四,我内人。”
曹鹤阳眸子闪了闪,虽然他知道朱云峰恨不得把他介绍给整个申城认识,但是听他这么直白地介绍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和淡淡的不好意思。不过都已经这样了,他也只能上前几步跟白斯文握了握手,说:“白主任您好,我姓曹。”
“四爷是吧!久闻大名了!”白斯文笑吟吟的,神情满是真挚,仿佛确实仰慕他很久了一样,说:“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曹鹤阳连忙谦虚几句,随后在心里感慨,青红帮出来的,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的。这位白斯文到底是不是真的阴险狡诈他不知道,但这一份待人接物的工夫,足够他和自己这个傻子学很久。
三人又寒暄几句,白斯文便带着二人进了公共殓房。
既然说是例行巡查,那哪怕是走过场,白斯文也要带人把整个公共殓房转一圈。这是两层的小楼,地下一层,地上一层。地上办公,地下……自然就是存放尸首的地方。
白斯文带朱云峰同曹鹤阳在地上各个办公室转了一圈,拿了些文书虚应事故,随后将朱云峰同曹鹤阳带到了去往地下层的楼梯处,说:“探长,本来下面我也应该带您和四爷去看看的,不过我这人你知道的,早年间在帮里的时候伤了膝盖,这些天骨头有点发酸,实在走不得楼梯,所以下面就只能劳烦您自己带四爷去看了。”
朱云峰深深看了白斯文一眼,说:“白主任还是跟过去一样,做事情滴水不漏。”
白斯文摆摆手,说:“探长您又笑话我,我不过是年纪大了,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所以小心谨慎惯了而已。”
话说到此处,大家都是聪明人,也就没必要再点得更透彻了。朱云峰带着曹鹤阳去了地下一层的太平间,检查那个假的邓有为的尸体。
果然如靳鹤岚所说,他有一些微微的罗圈腿,朱云峰问:“所以……他真的是日本人?”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光凭这一点,其实挺难说的。”
“那阿四还看出什么别的痕迹吗?”朱云峰问。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是专门的仵作,只能浅浅看一下。”说完他指着尸首的头部说,“他被人敲了后脑,然后又用凶器捅了好几下,就此毙命。”
“阿四,你这都看得出?”朱云峰惊叹道,“真厉害。”
曹鹤阳白他一眼,说:“别乱拍马屁。刚刚白主任拿出来给你检查的文书里,就夹着详细的尸检报告,是你自己没仔细看。”
“阿四,你眼睛真好,不像我,跟个睁眼瞎一样,我压根儿就没注意。”朱云峰立刻换了个方向继续拍马屁。
曹鹤阳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是那位白主任,故意把文件夹在里面让我们看的。他也是故意不下来的,这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他故意不下来,我自然是能看出来。”朱云峰说,“不过你说他把这人的尸检报告夹在文书里给你看……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
曹鹤阳说:“这位白主任,你跟我说江湖传闻阴险狡诈,在我看来倒是个不凡的人物。”
“怎么说?”朱云峰问。
“他嘴上说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可实际上,什么都在他掌握中。”曹鹤阳说,“偏偏还做得这么不着痕迹。”
“那……阿四觉得应该如何?”朱云峰继续问。
“就知道问我,自己没半点主意。”曹鹤阳说。
朱云峰挠挠头,说:“我原本就算有什么主意,可现在有阿四了,也就不用我自己拿主意了。”
曹鹤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问:“如果……我没来,没跟你说他在文书中夹了那份报告,你会如何?”
“我……大概上去跟他寒暄一下,然后就走了。”朱云峰说,“嗯……如果还没遇到你的话,那就是老三样嘛!”
“嗯……”曹鹤阳想了想又问,“这位白主任,风评如何?我是说……他跟日本人有什么牵扯吗?”
“什么意思?”朱云峰吓了一跳,“你觉得他是日本人的探子?”
“当然不是!”曹鹤阳说,“我意思是说……平日里如果提到他能不能想到什么和日本人有关系的事儿?”
朱云峰摇摇头,表示自己想不起来。
“这样啊……”曹鹤阳说,“那等下我们上去之后,就还是按照你之前的计划来吧!”
“啊?”
“再寒暄几句,然后我们就回吧!还是你打算跟人家去吃饭?”曹鹤阳问。
“不不不!”朱云峰立刻否认,“说好了不吃饭的,怎么能出尔反尔。”说完他又问,“阿四,你确定没什么要看的了?”
曹鹤阳摇了摇头,朱云峰便同他一起重新回到一楼。他们原想再去跟白斯文打个招呼,没想到白斯文的手下却说他不在。
“刚刚不是还在吗?”朱云峰有些莫名,“这么会儿功夫也等不得?”
“那个……”那手下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说:“探长,白主任他这几天痔疮犯了,人有些不得劲,所以……”
朱云峰笑着摇了摇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了也压低声音说,“既然这样,回头我让人给他找点药。”
“我代我们主任谢谢您。”那手下点头哈腰地把朱云峰和曹鹤阳送了出去。
等上了车,朱云峰问道:“阿四,这个白斯文是什么意思?”
曹鹤阳笑了笑,说:“明摆着,他不想蹚这一趟浑水。”
“那就这样?”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可是……如果他不知道这趟浑水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蹚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