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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总是喜欢说曹鹤阳的话是对的。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这样。
朱云峰同曹鹤阳在孔三爷这里住到第三天的时候，白斯文来了。他是天擦黑的时候到的，更像是掐准了时间来蹭饭，所以当他发现朱云峰和曹鹤阳和孔三爷一起坐着喝茶聊天等着上菜的时候，是有点惊讶的。
“我来得不巧。”白斯文神色讪讪，“倒不知道三爷家里有客人。”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巧不巧的。”孔三爷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凳子，“老白坐下，正好一起吃顿饭。”
白斯文对朱云峰和曹鹤阳拱拱手，算是见礼，二人也拱手回礼。等他坐下后，自然少不得一阵寒暄。期间小喜几次进出，端茶倒水递手巾，随后又同下人们一起上菜。白斯文的眼神一直追着小喜，但碍于朱云峰同曹鹤阳在，又不好说什么。
朱云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又仔细打量白斯文和小喜，心说，倒还真别说，这父女二人眉眼间还真有几分相象。
这一顿饭白斯文吃得神思不属，他不清楚朱云峰和曹鹤阳为什么在这儿，可是这话他身为客人又不好问，只能默默吃菜，听孔三爷给曹鹤阳吹嘘当年朱云峰的事儿，在心中腹诽三爷吹牛皮不上税。
总算一顿饭吃完，茶水点心再次被端了上来。按照道理来说，这种时候客人就应该说明真正的来意了。只是白斯文今天的来意是绝对不可能当着朱云峰和曹鹤阳说的，倒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孔三爷倒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安，主动开口道：“老白，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就是了。”
白斯文的屁股在凳子上扭了几下，似乎是有些不安，半晌他才笑着说：“没……没什么事儿，就是很久没来问候过三爷，我就来看看您。”
“哦！”孔三爷说，“我挺好的。”
这句话不咸不淡的，最主要是让人没法往下聊天，果然白斯文神色登时就有些尴尬了。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过孔三爷，还是说小喜在这里不听话，惹什么麻烦了？
孔三爷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笑了笑，拿起杯子。
白斯文立刻紧张进来，要是三爷直接端茶，那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恰在此时，曹鹤阳说话了。
“三哥，今天也是凑巧，我和大饼正好有事儿要找白主任。”曹鹤阳说。
白斯文眨了眨眼睛，他到底也是在申城打滚许多年的人物，立刻就明白了，说到底今天之前的种种其实都是冲自己来的。
“三爷！”白斯文神色一变，不悦道，“这就有些没意思了。”
曹鹤阳立刻道：“白主任，您也别怪三哥，三哥不知道我们要找您。实不相瞒，我们这几天都借住在三哥这里，确实是有些别的事儿。我们也没想到您今天会来，既然撞上了，那我寻思着就正好一块儿说了。”
白斯文上下打量曹鹤阳，虽然不知道他这话里有多少是真的，但至少刚刚那番话把孔三爷给摘出去了，也连带着让气氛缓和不少。这个人……如果是朋友的话，倒是可以交。
“曹先生……”白斯文思索片刻说，“我大概知道您和朱探长想问什么，可是……实不相瞒，那件事儿，我确实不太想沾。”
“三哥这里绝对安全，我们其实也只是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让您这样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曹鹤阳说，“您也知道，最近公共租界不太平。”
白斯文闻言，犹豫了一下，又去看孔三爷。
孔三爷摆摆手说：“我可不想知道。我出去转转。”说完就要起身。
“三爷！”白斯文叫了一声，“算了，我今天既然来了，哪怕什么都没说，以后这件事儿真的漏出去的话，那说不定就会有人把事情算到我头上。既然担了这个名，那我干脆就把事儿做实。”
孔三爷笑了笑，看看外面天色，说：“这个点了，我们四个人打麻将正合适。”说完叫了下人进来，指挥他们把屋里的餐桌撤了，换了麻将桌，又重新上了茶水点心，甚至每人手里还换了各种颜色的筹码。
“正好！”孔三爷说，“我也很久没好好打牌了。”说完叫直接上了牌桌坐好，随后又说，“你们夫妻两个不许做上下家。”
朱云峰笑，说：“三哥，一共就四个人，不坐上下家，只能做对门了！你确定？”
孔三爷笑骂道：“我倒不信了，你们俩就坐对门，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四人坐下后，搓牌的声音劈啪作响，白斯文便趁机道：“我知道朱探长你们是为了前几天虹口那边送到我这里来的那具尸体。”
孔三爷愣了下，问：“虹口的尸体，送到你这里来？”显然他也觉得这很不合理。
朱云峰见状，解释了一下那边医院突然停诊的事情，孔三爷点了点头，还是说：“话虽如此，跟日本人扯上关系，肯定没好事儿。”
白斯文继续道：“那具尸体到现在还是无人认领。本来一具无主的尸体，扔在那里也就是了，偏偏有许多人似乎都挺关心的。”顿了顿，白斯文慢悠悠道：“这挺奇怪的。”
“等一下！”孔三爷问，“你说很多人关心？除了小饼他们，还有谁？”
白斯文说：“那可多了，闸北那里来过人，吴淞那边也有人来问过。”说完他看向三人，确保他们都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才继续道：“加上朱探长，这还不够吗？”
闸北和吴淞都是地名，但在这里也不光指地方。申城黑帮盘根错节，虽然都可以算是青红帮，但山头不一样。比如十六铺这里是孔三爷说了算，闸北那边现在的当家人姓章，人称九哥，吴淞那里更乱，这些年为了争抢地盘和各种生意，私底下没少火并，勉强算是一对姓李的兄弟在管事儿，但到底能管到多少也不好说。按照白斯文刚刚的说法，吴淞和闸北都有人来问，那等于整个申城数得上号的帮派都在过问这个人的事情，那就难怪他不想蹚这一趟浑水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