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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朱云峰挂上电话，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问过了，伯格探长这会儿在国际饭店吃晚饭。”
曹鹤阳点点头，说：“走，我们马上走一趟。”
“去找他？他会出面？”朱云峰不太相信，“我上任之后只第一天颁任命状的时候见过他，平日他都是万事不管的。”
“不需要他出面。”曹鹤阳笑笑，“只需要他知道就可以了。”说完又转头对白斯文说：“白主任，麻烦您回公共殓房写一份文书，证明当时两帮人确实是在我们这里打架的。”
白斯文点头，说：“没问题。我在这里写好，然后回去用印，再递去麦兰捕房。”
“麻烦您了。”曹鹤阳说。
“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白斯文说完，冲孔三爷拱拱手，“那我也先走了。”
“慢走。”孔三爷回了个礼，又问曹鹤阳，“我需要做什么？”
“三哥和九爷想办法给李家兄弟搭上线，把话传进去就足够了。”曹鹤阳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可以的话……跟他们说，如果有人要从虹口把他们转到公共租界，叫他们听话一些，别闹事。”
孔三爷微微颔首，转头去看章九徕。
章九徕说：“四爷放心，我的人知道好歹。”
朱云峰于是带着曹鹤阳走了一趟国际饭店。总探长伯格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不过得益他不错的衣品，至少看起来不是非常油腻。
朱云峰在餐厅门口就看到他，正一边吃东西一边跟对面的人说话，朱云峰都生怕他动作太大，叉子被飞到对方的脸上。
“阿四，等下过去我要怎么说啊？”朱云峰压低了声音问曹鹤阳，他其实还没真正明白为什么要来找伯格。
“你就说有件事情要跟他汇报就好了。”曹鹤阳说。
“可是他好像不会说中国话诶！”朱云峰说，“他给我颁任命状对时候一直叽里咕噜地说鸟语。”
“不要紧。”曹鹤阳说，“我们走到他面前，然后你跟他打个招呼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朱云峰有些紧张，倒不是怕出丑，而是他压根儿摸不准伯格的脾气，生怕自己搞砸。不过既然曹鹤阳这么说了个，跟着做总是没错的。
朱云峰与曹鹤阳联袂走到伯格身边，伯格开始没在意，可能以为他们俩只是来用餐的客人，直到发现两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他这才抬起头，见是两张中国面孔，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伯格的轻蔑一闪而逝，随后就换上了和善的笑容，但朱云峰还是发现了，他心头涌上一股怒意，但想到曹鹤阳要自己做的事儿，到底还是忍住了脾气。
“伯格探长您好，我是朱云峰。”朱云峰说，他知道伯格多半听不懂，但除了说这个他爷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此时曹鹤阳却突然开口了，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朱云峰听不懂的“鸟语”。伯格听了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居然扬手叫侍者加了两张椅子请他们坐下。
朱云峰非常惊讶，心说自家阿四不能是使了什么法术吧！
二人坐下之后，伯格指着对面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曹鹤阳回答了几句，随后对朱云峰介绍道：“这位是陶小姐，刚刚从京城来的。”
朱云峰这才发现原来坐在伯格对面的居然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她微笑着冲朱云峰与曹鹤阳，轻声自我介绍：“陶嫣然。”
“陶小姐好。”朱云峰说，“我叫朱云峰，是……”
“知道的。朱探长。”陶嫣然说，“是公共租界的华探探长。”
“霍！您居然知道我？”朱云峰有些惊讶，明明曹鹤阳刚刚说她刚来申城不久。
陶嫣然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伯格见三人都不说话，认为他们互相介绍完了，又开始跟曹鹤阳一起叽叽咕咕说话。
朱云峰在一旁有些尴尬，他原本想看着曹鹤阳，但觉得这样在伯格看起来可能有些奇怪，陶嫣然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又是伯格带出来吃饭的，他肯定不能盯着看。思来想去，他就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看着面前餐桌上的食物。不看还好，一看他居然给看饿了，自己和曹鹤阳可都没吃饭呢！
朱云峰的脑子里已经在考虑晚上要跟曹鹤阳吃什么了，甚至已经开始神游，假装自己在家里给曹鹤阳做饭，突然他觉得曹鹤阳轻轻踢了他一下，他立刻清醒过来。
曹鹤阳说：“你跟伯格探长讲讲之前白主任送过来的那份文书。”
朱云峰心说白斯文哪里有送文书过来？随即立即反应过来，曹鹤阳说的就是他让白斯文写的那份。此时他也不管伯格能不能听懂了，立刻说道：“白主任的意思是说那两帮人打架是在咱们公共殓房，怎么都不能让日本人把人带走吧！”
曹鹤阳又叽叽咕咕跟伯格说了几句，伯格点点头，随后扬手叫来侍者，要了纸笔和印泥，他随手刷刷刷写了些文字，又取下小指上戴着的戒指，在印泥上点了一下，盖在那纸上，交给朱云峰。
朱云峰接过来，他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还是礼貌道谢。
曹鹤阳又叽咕了几句，拉着朱云峰起身告辞。伯格居然还站起来将他们二人送到餐厅门口，倒让朱云峰有些不知所措。
离开国际饭店，朱云峰问曹鹤阳：“我们现在去哪儿？”
曹鹤阳想了想，说：“去巡捕房。”
“是要去看看白斯文有没有把文书送过来吗？”朱云峰问。
曹鹤阳摇摇头，说：“是去联系虹口那边，要他们放人。”
“啊？”
曹鹤阳说：“你别惊讶，不一定能成功。”
“不是，阿四，我有点糊涂了。”朱云峰说，“我还以为我们应该直接冲去虹口呢！”
“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曹鹤阳说，“不过跟伯格聊得挺好，有他给你签的这东西，我们尽可以先联系虹口那边。”
“阿四，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会鸟语。”朱云峰一脸自豪，“我家阿四真是什么都行。”
曹鹤阳笑着摇了摇头，说：“也算不得什么。”
“谁说的！”朱云峰说，“这鸟语也不是人人都会的，多少人说话舌头都不利索呢！”
曹鹤阳没在说话，只是拉起朱云峰的手，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好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