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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鹤阳确实没想到朱云峰会如此敏锐，或者就像他说的，对于自己的事情他总是特别上心。因为特别上心，所以才会如此敏锐。
“阿四，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说，不说也可以的。”见曹鹤阳沉默，朱云峰以为是他不愿意说。
“也不是。”曹鹤阳说，“只是自师父死后，我已经很久没想过那些事情了。”曹鹤阳说，“我也没想到今天会见到藤田，一时间有些感慨。”
朱云峰搂紧曹鹤阳，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说话，只需要让曹鹤阳知道，自己在他身边，如此就够了。
曹鹤阳往朱云峰怀里靠了靠，说：“当时师父帮日本人做事，为了显示自己臣服归顺，给自己取了日本名字。我当然也不能幸免。”
“所以他今天叫你什么草本？你又不是药！”朱云峰不屑道，“所以说日本人没学问。”
“啊？什么？”曹鹤阳没跟上朱云峰的思路，“什么草本？”
“草药不是说草本木本嘛！”朱云峰说，“那个人叫你什么草本君，不是把你当成药了？”
曹鹤阳这才听清楚，他微微一笑，说：“什么呀！他是在我姓后面加了个日本的本字，叫我曹本鹤阳。”
“这样啊！”朱云峰恍然大悟，“那也还是没学问。我们中国的姓都有大讲究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改。”
曹鹤阳轻轻“嗯”了一声，又继续道：“藤田这个人，如果单论为人的话，机敏好学，也能沉得下心来学习，而且待人接物确实很有一套。听说他家里在日本也是农民，所以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其实挺不容易的。”
朱云峰闻言有点儿不乐意，哼唧两声没说话、
曹鹤阳哪里会不清楚他的意思，继续说道：“当然了，如果将他看成敌人的话，那他所有的优点就变成了缺点。狡诈残忍，善于惑乱人心，是个很可怕的人。”
“阿四！”朱云峰听曹鹤阳这样说，立刻表态，“你放心，我不怕他。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就想办法弄死他。”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有人死在虹口，和日本宪兵队的长官死在虹口，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那又如何。小日本还敢进租界来？”朱云峰有些不屑，“你今天不是几句话就把他吓住了？”
曹鹤阳说：“不是的。”
“嗯？”
“其实论实力，小日本的宪兵队才是申城最强的武装，他们现在蜗居在虹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敢立刻跟英国法国之类的其他国家撕破脸而已。可是……这样的局势能够维持多久，真的不好说。”
朱云峰眨眨眼睛，这种事情，他就不懂了。
曹鹤阳继续说：“小日本占了东三省，还成立了一个什么满洲国，所图者大。其实……”他说到这里，想到自家爱人的见识又住了嘴，想了想说：“太多的，其实我也说不好。只是这天下现在实在是不太平，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真的又开始打打仗了，那他们还会不会顾忌那帮西洋鬼子，可就真不好说了。”
朱云峰想了想，说：“阿四，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反正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还有，就像你说的，我是这个租界的探长，我既然做了这个探长，我就要庇护租界里的人，不让他们被外面人欺负了去。”
曹鹤阳点点头，说：“你若是真的能做到这点，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相拥着沉沉睡去。
曹鹤阳再一次梦到了他的师父，依然是如往日一样，双目血红。这一次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曹鹤阳，没有说话。曹鹤阳有些奇怪，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梦境如此不同。念头闪烁间，他才发现他师父并非不动，而是被一根铁链紧紧束缚住，而那根铁链的另外一头延伸到黑暗的角落里。曹鹤阳突然间心有所感，知道那里有一个人，他不自觉叫了出来：“大饼！”
话音刚落，曹鹤阳就醒了，朱云峰还在睡梦中，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身子动了动，将从自己怀里挣脱出去的曹鹤阳再次拥入怀中。
曹鹤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梦是自己潜意识的投射。对师父的死他一直心怀歉疚，所以每次发梦才会梦到他状若疯魔要找自己报仇。可是这次……
原来自己潜意识里对朱云峰如此信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一定会保护自己。
靠在朱云峰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曹鹤阳再次沉入梦乡。这一次，一场好眠。
再次醒来，外面是一片漆黑，朱云峰看了眼时间，发现是凌晨5点不到，没想到这一觉他和曹鹤阳居然睡了这么久。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先是去洗漱，然后去外面给曹鹤阳买了些早饭回来。
朱云峰回到家的时候，曹鹤阳也已经起了。
“你回来啦！”曹鹤阳冲朱云峰一笑，“我就猜你是去给我买早饭了。买了什么？”
“豆腐花，还有粢饭团。”朱云峰说，“都是刚刚做出来的。”他边说边把东西放在餐桌说，问道：“怎么不睡会儿？”
“睡得也够久了。”曹鹤阳说，“再说了，我们昨天一整天没去巡捕房，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呢！”
“没事儿！我平日里也不是天天去的。既然没人来找我们，那肯定就没事儿。”说完他又打量曹鹤阳，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曹鹤阳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一定要说的话……似乎是更加活泼了些，或者说更鲜活。
朱云峰正想着，曹鹤阳突然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啦？”
曹鹤阳吐吐舌头，说：“我们走之前，我叮嘱过刘九思让他等我们回去。结果从三哥那里出来我们就直接回来了。他……不会还在巡捕房等着我们吧！”
朱云峰挠了挠头，说：“应该……没这么实诚吧！”
此时此刻，某位在巡捕房等了一整天的实诚人，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狠狠打了个喷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