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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三爷似乎是被曹鹤阳的问题问住了，他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溅到桌上，他却似乎浑然未觉，只呆呆发愣。
曹鹤阳也不打搅他，只安静坐着，等他自己想通。
良久之后，孔三爷到底是颓然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
“您是他长辈，从小看着他长大，一时没想通，也是有的。”曹鹤阳说。
孔三爷却摇摇头，说：“小饼……我也算看着他长大，我也当他是弟弟，但你们俩……我就觉得很好。”
曹鹤阳有些尴尬，心说那是你没看到你那个好弟弟怎么在家里折腾我的。
只听孔三爷继续道：“我刚刚就在想，为什么我那么生气。说来说去，还是那个谁不是个可靠之人。”
曹鹤阳斟酌片刻，说：“九思……跟着大饼时间挺长了。我看他待人接物还算有章法。”
“哼！”孔三爷冷哼一声，说：“有章法，大白天的就……”接下去的话有点烫嘴，他没说出口。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三哥你也年轻过的。小孩子一时忍不住，也是有的。”
“筱阁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他还折腾他。”孔三爷语气恨恨，但比最初已经好了许多了。
曹鹤阳心说您这到底是看到什么了，就说刘九思折腾王筱阁，难不成这俩孩子私下玩得挺花？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问出来，只是说：“其实三哥，既然觉得九思不靠谱，那你应该揍他啊！你也说筱阁身体不好，你还下那么重的手。”
孔三爷摆摆手，说：“你不明白。现在这种时候，我要是打了那个谁，平白让筱阁心疼他，我才不干。”
“那你打筱阁……”
“我下手有分寸。”孔三爷说，“回头我肯定好好给他养伤。他养伤的时候，那个谁对他不闻不问，他就知道轻重了。”
曹鹤阳有些不解，问：“三哥，您这么肯定九思会对筱阁不闻不问？”说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您打算软禁筱阁，骗他刘九思不理他。”
许是被戳穿了心思，孔三爷有些尴尬，他摇摇头，说：“我不干这种事情。那个谁要是真有骨气，他来找筱阁，我肯定不拦着。”
话刚刚说完，就见小喜急匆匆跑进来，说：“干爹，不好啦！那个谁来了，冲进来看到我师哥受伤，二话不说就把人抱走啦！”
孔三爷一拍桌子，狠狠瞪了小喜一眼，说：“屋子里都是死人啊？怎么能让他就这么把你师哥带走？”
小喜看了曹鹤阳一眼，说：“饼叔一起来的，他让我们别拦着，大家就都不敢动了！”
孔三爷何等人物，立刻明白过来，他气冲冲看向曹鹤阳，问道：“你算计好的？”
“三哥，我可没有。”曹鹤阳说，“再说了，您刚刚不也说了么，要是九思来，你肯定不会拦着的。”
“我说不拦着，那……那也没让他把人带走啊！”孔三爷还是非常不爽。
“三哥！您别担心。”朱云峰恰到好处地踏进餐厅，“九思肯定是带筱阁看伤去了。十六铺这么点儿大地方，他俩的窝在哪儿您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
孔三爷身子朝后一靠，说：“算了，儿大不由爹！”随后又对朱云峰道，“你这时间掐得那么好，肯定是你媳妇儿教的吧！要不你们俩干嘛不一起来？”
“没有！”朱云峰摸了摸鼻子，“我走到一半想起来，忘记给您带酒了，我又折回去拿。”一边说一边把两瓶酒拎到桌上，“上好的杏花汾，快十年了。”
孔三爷笑骂道：“算你们俩有良心。”说完对小喜说，“小喜让人把这两瓶酒拿去酒窖里放好，等满十年再拿出来喝。”
小喜应了一声叫人来把酒拿走，又给朱云峰摆了一副碗筷。
三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聊些家长里短，刘九思和王筱阁的事儿也算是揭过去了，只是孔三爷偶尔会冒出几句奇奇怪怪的话。比如嫁妆要怎么准备，刘九思算不算招赘之类的，把朱云峰和曹鹤阳呛到好几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孔三爷放下酒杯，说：“你们俩今天来，应该不光是为了筱阁吧！”
朱云峰有些不解，问：“三哥，我俩看起来就这么不可靠么？为什么不能是为了筱阁？”
孔三爷笑，说：“你把杏花汾都拿出来了，筱阁没那么大面子。”
朱云峰倒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和曹鹤阳的猜测说了出来，说：“我和阿四都觉得，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要着落在这里，所以想来问问三哥，有没有什么头绪。”
孔三爷眉头微蹙，想了想，说：“十六铺这里，最早都是些渔船，渔民就住在船上。后来附近开了货栈和工厂，那些渔民有的改行上岸，有的去了别的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朱云峰问。
“货栈和工厂也不是一夕之间就建起来的，最初的码头规模没这么大，而且……”孔三爷慢吞吞地说，“我记得这里有阵子被当做进申城的一个口岸，进出的人员都要登记的。”
“啊？”朱云峰大吃一惊，“十六铺……这里还……还走人？”
“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孔三爷说，“当年申城开埠不久，这里就做过一阵子口岸的。只是因为周边渔船太多，影响客船进出，才会挪走的。后来外马路这边被圈了一块地方出来建工厂，人员和货物进进出出的，走这里最方便，所以又重新做过一阵子口岸。只不过人和货物一起，难免混乱，所以后来把人挪到外摆渡那里去了。”
朱云峰同曹鹤阳对视一眼，他们确实不知道十六铺居然还有这么曲折的过去。
“那……”朱云峰问，“既然做过口岸，岂不是应该有登记。那些登记的资料，在你这里吗？”
孔三爷笑了笑，说：“我……青红帮的人，拿着公共租界的登记资料，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那……”
“你自己是干什么都忘记了吗？”孔三爷指着朱云峰，“想不明白去问你媳妇儿！”
朱云峰闻言转头去看曹鹤阳。
曹鹤阳想了想说：“大饼，等吃完饭，我们回你巡捕房的资料室，好好翻一翻。说不定答案就在我们手边，只是我们一直没发现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