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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鹤阳看着老杨,一言不发,却站了起来,显然是对老杨表示尊重。老杨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四爷请坐,这个位置,您坐得的。”说完走到架子中间,不知道从哪来拖出来一把小椅子,摆在曹鹤阳对面,自己也坐了下来。
“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曹鹤阳冲老杨拱拱手,坐了下来,态度也为之一变。
“称呼什么的不重要。”老杨摆了摆手,“四爷就管我叫老杨好了。”
“好。”曹鹤阳说,“那老杨能给我讲讲吗?”
“四爷想知道什么?”老杨问,“我的事儿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曹鹤阳说:“藤田修一的事情。总不会是巧合吧!又或者说……你跟他有什么渊源,那两份文件你留了这么久。”
老杨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藤田修一到底是不是我的仇人。”
曹鹤阳没有说话,安静地等他的下文。
“如四爷所知,当年我确实是因为瞎了眼睛才退了下来,到档案室这里谋了个差。能谋到这个差使除了因为我出身青红帮,比较可靠之外,更重要的是我识字。”老杨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
曹鹤阳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你认字,能将档案整理得这么清楚,说明不只是简单认几个字,而是读过书。读过书的人……”
“我确实读过书。”老杨说,“可我最后还是进了青红帮,甚至当了打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间眸中精光爆射,“因为我要报仇。”
联想到老杨给朱云峰的那两张文书,曹鹤阳叹了口气,说:“那个藤田修一……杀了你家里人?”
老杨说:“我父亲在家乡开了间小工厂,加工油脂变成油膏,就是冬天涂在手上那种,皮肤不会皲裂。家里还算殷实,也能供我读书。我当时在南方求学,最后一次收到家中来信,是父亲说接了一笔大生意,再之后就了无音讯。等我放假回家,我家的宅子和工厂早就被烧成一片白地,一个人都没有留下来。”
“是……日本人?”曹鹤阳问。
老杨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问了许多人,可是当年曾经在我家做工的那些工人也都找不到了。除了那天晚上被杀死的,剩下的有的据说搬走了,有的据说失踪了。几经周折,我找到一个被辞工的,他跟我说,当时有个日本人说要给我父亲介绍一笔大生意,后来听说父亲找了向导,带着一队人跟这个日本人进了山,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再后来,大概一个多月之后,我家厂子夜间失火,把我家宅子也点着了,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灭掉。我娘,我姐,我弟弟和妹妹,还有家里的佣人,工厂里的工人,一共三十二人,无一幸免。”
“那个日本人……是藤田修一?”曹鹤阳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老杨看起来快五十岁了,他当时在求学,那事情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当时藤田修一才多大?
老杨说:“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我后来去电报局翻我父亲拍的电报的存底才翻到的。”
“电报的存底……”曹鹤阳问,“那里面还说了些什么?”
老杨说:“那个藤田修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地方,我父亲替他打听,最后还找了向导进了山。”
曹鹤阳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后来……就一直在找那个藤田修一吗?”
老杨点头,说:“是的。我一直在找他。可是凭我一己之力,大海捞针一样又去哪里找。后来,我听说他似乎是来了南方,就跟了过来。”老杨苦笑一声,“可是南方这么大,我又要去哪里找他。”
曹鹤阳闻言,也叹了口气,他很清楚,满腔愤懑,却又无计可施,是怎样的颓然。
“再后来,我入了青红帮。”老杨说,“青红帮不但在申城,在江浙皖三地也颇有根基,所以我才想借着这张网替我打听事情。再后来……我眼睛瞎了,好在老爷子对我还算不错,给我谋了个差使。我彻底闲下来之后就更有时间找人帮忙打听消息了。这种事情肯定有来有往,那些人又没读过书,脑子不够灵活,一来二去我就成了掮客,只不过卖的不是东西,而是消息。”
曹鹤阳点点头,又问:“那你给大饼那份档案,是你凑巧看到的,还是特意找的?”
老杨说:“去年,藤田修一到申城履职,消息印在报纸上,我看到这个名字一阵激动,等打听清楚之后才发现他年纪似乎对不上。不过这提醒了我,我立刻去把档案和留存的报纸都翻了一遍,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可是这东西我又不知道应该交给谁,贸贸然交上去只会给我自己招祸,直到有人来找我打听一个朝鲜人的消息。”
“朝鲜人?”曹鹤阳此时已经明白了,说:“林国强发现有人冒充他搭档,他想给人点教训,但是不知道要走白道还是黑道,肯定要提前打听。你是申城消息的中心,无论他找什么人打听,最后肯定会到你这里。”
“我看到照片,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两张文书上的人。”老杨说,“我就直接跟他说,这人实际上是个日本人。”
“因为是日本人,林国强决定不走白道,直接找人做了他。”曹鹤阳说,“而对你来说,无论他到底是不是那个藤田修一,他都应该死。”
老杨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林老板这么干脆。我原以为他是要绑人,问问那人为什么要冒充他搭档。没想到他一听说是日本人,直接找人做了他,倒是我草率了。”
“听你这么说……大饼和我来找你,也应该在你预料之中吧!”曹鹤阳说,“弄了半天,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老杨摇了摇头,说:“我原本以为你们应该不会找到我的,或者找我也就是为了查点资料,我没想到四爷你居然这么聪明,轻而易举就把我看穿了。”
曹鹤阳心说,那是因为我会望气,看你气息就知道你其实不简单。
“事到如今……”曹鹤阳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合作比较好。”
老杨点头,说:“那是自然。原本我就想着如果你们一直查不到什么,就再给你们送一份大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