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舱室里操作台上的指示灯不停闪烁，警报声响个不停，飞行器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正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肯定会直接使用逃生舱，哪怕弹射到一个不知名的星球然后急速冷冻等候救援都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可曹鹤阳却不可能做到。原因无他，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甚至……他觉得自己也许根本就已经不是人了。
为了彻底打消帝国皇帝陛下的疑虑，也为了向皇帝表达家族的忠诚，作为曹氏家族骄傲的他被设计陷害，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004”号。
“004”号是帝国最疯狂的实验体，没有之一。曹鹤阳引以为傲的大脑被整个切除随后放在专用溶液里，和周围的仪器联通，只为了测试人类只有大脑是否依然可以存活。
帝国科学院会做这个秘密实验，是因为他们的皇帝陛下想要永生。如果这一切真的可行，那么当他行将就木之际，他就会安排好一切，然后将自己的大脑切除下来，联通在克隆人、仿生机器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上面，以保证他可以长生久视，永远俯视这个帝国。
不过很可惜，至少到曹鹤阳为止，这个实验依然没有成功，他的大脑确实活了下来，通过联通的仪器他可以“看”到、“听”到、“感受”到，可他却没办法给予反馈。或者说，他给予的反馈太过简单，只有简单的“是”或者“否”，远远没办法传达复杂的意向。
不过帝国科学院一向节俭，所以哪怕是他这样的实验失败的产物，也依旧会被“废物利用”。他，或者说他的大脑被装进了一个飞行器里，被发射进入宇宙深处。这一路以来飞行了多久，曹鹤阳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初时计时器还会每分钟跳动一次，可每次数值来到“999”，就会归零。曹鹤阳完全算不清楚归零了多少次，又或者时间对他来说，从变成“004”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最初的时候，曹鹤阳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将自己装入飞行器里。然后他就明白了，因为哪怕是帝国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的运算速度依然比不上联通设备的人脑。而且电脑需要消耗电能，而人脑的运动甚至能产生一点微弱的生物电，随后被转化利用。这可真是个天才的点子，如果此刻在这种处境里的不是自己的话。
不过这一切就快结束了，曹鹤阳知道。虽然某种意义上他确实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但是这台飞行器联通着他的大脑神经，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处境。飞行器遇到了黑洞，而他无法自己改变飞行器的航向，所以在不久之后飞行器就将带着自己进入黑洞。
至少直到他成为“004”之前，帝国对于黑洞的研究还流于表面，以他贫乏的知识，他大约知道飞行器的观测者们很快将再也观测不到他，而他可能会陷入永恒无边的时间中，又或者在瞬间就再也不存在。谁知道呢！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或许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不用再被观测，可以真正意义上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想着，因为情绪高昂，飞行器的电量甚至都在瞬间被充满了。
还有三十秒，飞行器就将穿过视界，理论上穿过视界之后，科学院的那些疯子就观测不到他了，而飞行器也再无逃离黑洞的可能性。不过曹鹤阳已经不在乎了，反而在心中开始倒数，期待那一刻的来临。
“阿四！阿四！”一个声音突然从喇叭里传来，并不算特别清晰，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曹鹤阳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过到声音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阿四……”一声道歉，一声呼唤，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曹鹤阳知道自己已经穿过了视界，科学院观测不到他，所以也没有人能够联络到他。坠向黑洞的过程中，曹鹤阳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着最后那句道歉和那声呼唤。
那个声音是在叫自己吗？又或者只是飞行过程中飞行器接受到的某一段不完整的电波。应该是后者吧！虽然自己在家族中行四，又是“004”号，但从来没有人叫过自己“阿四”。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一个称呼，却满是柔情，又充满了无限歉意和爱恋。某种意义上曹鹤阳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不过一个大脑，有“疯”这种概念嘛？曹鹤阳觉得如果自己有身体的话，一定会笑出声来。这笑话可太好笑了。
真好啊！曹鹤阳想，自己从始至终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爱。无数次回望自己短暂的一生，一切都仿佛是一场笑话。
曹鹤阳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他知道这是因为飞行器的能量损耗过大，无法继续自动生成浸泡大脑的溶液。自己……终于要结束这仿佛笑话的一生了啊！
“少爷！少爷！快醒醒！”
谁在说话？
“少爷！少爷！快醒醒！”
是在叫我吗？
“少爷！少爷！”
“少爷！恕小的僭越！”
什么东西？好冰！
等一等……冰？自己能感受到“冰”？感知能力提升了吗？
“少爷！对不住了！”
曹鹤阳觉得自己脖子里被人扔了一块冰，那冰块沿着脖子一路朝下滑！他一骨碌坐起来，骂了一句脏话：“艹！”
“少爷！您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一个声音说。
曹鹤阳看着眼前的场景发呆。
精致的四柱床，床架上刻着复杂的藤蔓和花朵图案。盖在身上的被子，在不甚显眼的地方用金丝绣着一个图案，虽然已经很久没看到了，但他确定那是曹氏的家族徽章。房间一角有一张橡木椅，那上面铺着一张柔软的羊毛垫。橡木椅旁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挂毯，描绘着曹氏先祖追随帝国的开国皇帝征战的场景。
曹鹤阳呆愣愣的，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坠入黑洞所以产生了幻觉，自己怎么会回到自己的卧室了。更重要的是，床边站着的那个人。
“少爷！你怎么了？”
自己的侍从张霄墨，此时还是少年的样子，没有因为受自己牵累惨死在爆炸事故里。
“少爷！”
“我……”曹鹤阳只说了一个字，就激动到差点儿哭出来，他已经都快忘记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少爷？”
“今天是几号啊？”曹鹤阳问，“我有点儿睡糊涂了，墨墨。”
被称为“墨墨”的张霄墨笑了笑，说：“少爷，您当真是睡糊涂了。今天是五月十五啊！您的大日子呢！”
“五月十五！祭祖日？”曹鹤阳一呆，“我的测试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