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急难
听说整个江南世家都在找高大夫，朱云峰一下紧张起来。他原本正在替曹鹤阳洗笔，听了刘九思的话，手一抖，上好的狼毫“当啷”一声掉进笔洗，溅起的墨点染脏了袖口，他却一无所觉。
小高大夫在替曹鹤阳看诊，虽然他们从未说明曹鹤阳的身份，可以高家在江南的人脉，至少可以确定他在替朱云峰的坤泽看诊。朱云峰有个宠爱的坤泽有了身孕，这件事现在在旧都不是秘密，人们唯一不知道的是这个怀孕的坤泽是曹鹤阳。万一小高大夫被人抓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将曹鹤阳是坤泽的秘密泄露出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朱云峰“腾”一下站起，问：“怎么回事儿？怎么要找高大夫？他现在人在哪里？不行让他来驿馆躲躲？”
刘九思愣了下，心说他们和高大夫也没什么交情，何况在找高大夫的是江南几大世家，他们现在在人家地盘上，关系刚刚缓和一些，似乎没必要上赶着找不自在吧！
曹鹤阳却立刻就明白朱云峰是误会了，他轻咳一声，放下手中原本捧着的书，轻轻叩了下茶盏，提醒道：“大饼，九思说的是高大夫，不是小高大夫。”
“啊？”朱云峰一愣，去看刘九思。
刘九思立刻点头，说：“是，他们要找的是高峰高大夫，不是高筱贝小高大夫。”
“吓我一跳。”朱云峰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背脊一点点舒展，重新坐了下来，“那个高大夫跟小高大夫什么关系来着？”
“应该是小高大夫的叔祖父。”刘九思说，“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之前我们好像说就打算请那位高峰大夫的。”朱云峰问，“不是说他不在吗？怎么这会儿整个旧都又开始找他了？”
“具体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刘九思说，“不过事儿应该挺大的，否则不至于这么大阵仗。”
朱云峰去看曹鹤阳，问：“阿四，你觉得如何？”
曹鹤阳摇了摇头，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说：“我也没想好。小高大夫为我看诊，这阵子照顾更是精心，他若是遇到麻烦，照理我们应该帮一把的。只是遇到麻烦的是那位高大夫，具体事情也不清楚，我倒有些吃不准了。”想了想他对刘九思说：“这样吧！九思你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络到小高大夫，就说……就说我身体不适，想请他来看看。若是他需要帮忙，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说的。若是他不提，我们也就不要主动提了。说不定人家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我们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刘九思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下去办事。
刘九思离开之后，屋内的铜漏仍在滴答作响，朱云峰垂着眸，脸色深沉，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发出细碎而杂乱的声响。
曹鹤阳轻咳一声，给朱云峰换了盏茶，青瓷与桌面相触的轻响，才让朱云峰恍若回神。
“这是怎么啦？”曹鹤阳问，“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刚刚说的话有何不妥吗？如果你觉得高大夫的事情麻烦……”
“阿四，你说哪里话。”朱云峰拦住曹鹤阳话头，将刚刚落在笔洗里的狼毫洗干净晾起，“我老早就说过了，你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们毕竟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我只是……想到了李鹤东之前说的话。”
“你是说……谢文金跟他说的……关于成王的事情？”曹鹤阳问。想到李鹤东的那番话，他皱眉道：“你……是想如果有机会的话，问问高大夫当年的事情？”
朱云峰点头，说：“如果他愿意说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了。不愿意的话……我也不逼迫。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找谁了。谢文金那个人……反正我觉得他不可靠。你之前也说，谢文琛和他两个……关系也奇奇怪怪的，不是那种普通的兄弟。何况谢文琛都承认了，那他俩的话就更加不可信了。”
曹鹤阳看了朱云峰一眼，他知道朱云峰这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吃飞醋的成分，不过也还是有些道理的。就如同他去找谢文琛套话而不是直接去问谢文金一样，旁敲侧击、多人印证总比一面之词要强。
成王是朱云峰的曾祖，他当年的死因有可疑，朱云峰想弄清楚也是人之常情。想到这里，曹鹤阳说：“大饼，如果你确实想寻高大夫问的话，不如我们……”
“阿四！”朱云峰摇了摇头，说：“我确实想找高大夫问，但不是主动找上门去。如今任何事情都没有你和孩子们重要。我已经决定了，这个事儿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太过刻意，绝对不能把你置身在危险中。”
“傻子。”曹鹤阳一边说一边伸手整理朱云峰有些凌乱的发丝，“有你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阿四！”朱云峰握住曹鹤阳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随后将人揽进怀里，“你不知道，知道你真的有了身孕之后我有多高兴。”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我其实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可是我又怕你笑我，我一直都没敢跟你说。”
曹鹤阳有些好奇，问：“你把孩子名字想好了，叫什么？”
“大名肯定是你来取。”朱云峰说，“你是探花又是翰林，那肯定是你来。我就是……想了个小名。”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想管咱孩子叫烧麦。”
“啊？什么？”曹鹤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管孩子叫什么？”
“烧麦！”朱云峰说，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曹鹤阳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气，问：“不是双胎吗？就一个名字？”
“没有没有。”朱云峰说，“还有一个我想叫饼干。”
曹鹤阳实在是没忍住，伸手去拿自己垫腰的垫子，一下砸到朱云峰头上。
朱云峰也不躲，反正垫子是软的，砸了也不痛。他反而还护着曹鹤阳，生怕他动作太大闪了腰。
“阿四！阿四！”朱云峰说，“你生气砸我也不要紧，你自己仔细身子。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打我两下……不对，我自己打自己给你出气好不好？”
曹鹤阳被他逗笑了，伸手又捶了他几下，说：“你怎么能取这样的名字啊？”
“不……不好吗？”朱云峰问，“不是说小孩子名字贱一点好养活嘛？”
曹鹤阳说：“那……烧麦……就算了，饼干是什么呀？太难听了。”
“阿四，你误会了。”朱云峰说，“饼干也是一种吃食，明州那里的大海商说是从西洋那边过来的，甜食，但是有些硌牙，我就没买。”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朱云峰说，“我虽然粗俗，也不会那么粗俗。”
曹鹤阳冷哼一声，说：“我看你就是这么粗俗。”
“是是是。”朱云峰点头承认，毫无任何犹豫，“阿四觉得我粗俗我就是粗俗。那……我改行不行？”
曹鹤阳靠进他怀里，说：“那倒也不用。”说完压低了声音在朱云峰耳边道，“大饼什么样，我都喜欢。”
这句话同曹鹤阳幽幽的兰花香气一起飘进朱云峰耳朵里，惹得他浑身发热。他刚想将曹鹤阳拦腰抱起，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朱云峰没好气地问。
“世子爷，小高大夫来了。”是刘九思的声音。
朱云峰与曹鹤阳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小高大夫会来。或者说，他这个时候来，显然是接了曹鹤阳的梯子，也就说明，他可能确实有事情需要他俩帮忙。
曹鹤阳毕竟没有在小高大夫面前正式露过面，他轻轻拍了拍朱云峰，随即起身避去屏风后面。
“请小高大夫进来。”朱云峰说。
刘九思应了一声，推开门，领着高筱贝走进来。
“世子爷！”高筱贝走了进来，身后却还跟着两个人，这二人都裹在黑色的披风里，其中一人身材臃肿，被另一个人扶着。
朱云峰皱眉，看了刘九思一眼，用眼神询问。刘九思冲他微微颔首，但朱云峰显然没明白刘九思的意思，他不解地看着高筱贝，问：“小高大夫……深夜造访是何意？”
“世子爷！”高筱贝身后那个身材臃肿的人开了口，“冒昧造访，实在是抱歉。”
朱云峰愣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一下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是……”
“在下栾云平。”那人解开披风，让朱云峰能看到自己的脸。
“你……”朱云峰瞪大眼睛，他看栾云平的样子就知道，栾云平怀了身孕，而且看这肚子的大小，应当快临盆了。
“冒昧造访，是我们唐突了。”栾云平说，“只是我现在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地方了。”
“你这是……”朱云峰问，“要生产了？”
“是！”栾云平道，“筱贝说整个旧都，或许只有世子爷这里有合适的地方。”
朱云峰说：“可是我这个地方整个旧都都知道。”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栾云平说，“世子爷是否方便，也请给个准话。”
朱云峰有些犹豫，但看到栾云平隆起的肚子，点头说：“我答应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