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机关的奥秘
茶餐厅分别后，曹鹤阳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返回了港中大他的办公室。窗外的夜色浓重，校园里安静下来，只有他这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黑夜海洋里一座孤立的灯塔。
白板上已经贴满了照片、草图和各种推演公式。正中央是那尊邪神像的特写照片，周围辐射出无数线条，连接着“水渍”“电烙铁”“无效法阵盘”“风扇开关”等现场元素。旁边还堆着几本关于基础电工学、流体力学和机械原理的书籍。
曹鹤阳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他的推理已经进行到了关键一步。
神像是关键。那过于干净的底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它一定不只是个摆设。
水渍是媒介。纯水不导电，但沾染了灰尘、香灰或是特意添加了电解质的水，足以形成致命的导体。
电烙铁是触发源，但它的破损太刻意，更像是一个被安排的“道具”。
无效的法阵盘是障眼法，吸引调查者走向错误的方向。
那么，如何将这几者联系起来，形成一个自动或半自动的致命机关？
曹鹤阳脑海中反复模拟着陈永发站在神龛前的动作。一个贪财又多疑的骗子，会对一尊神像做什么？这尊神像是他请的？抑或是别人赠送的？他是不是会进行检查，甚至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二次加持”，以此保证神像能够更好地显示他的“准”和“灵”。
他的习惯是什么？案卷里提到，他常用那柄电烙铁……电烙铁……触碰神像？
一个大胆的假设在曹鹤阳脑中逐渐成形：神像内部藏有机关，当电烙铁触碰神像特定部位时，会触发某种机制，释放出导电液体，同时形成闭合电路！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起来，但也需要严谨地验证。导电液体的成分？触发机关的具体原理？如何确保电流足以致命且看起来像意外？
他需要更专业的意见。他看了看表，时间已晚，但他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William?我是曹鹤阳啊。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有件事想请教下你，关于电路和机关设定的……”
电话那头是他电机工程系的同事张霄白，一个对各种奇奇怪怪的电路设计有着浓厚兴趣的年轻副教授。
曹鹤阳的话对他显然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在弄清楚曹鹤阳在研究什么之后，他立刻道：“我即刻过来。”
第二天中午，朱云峰依约来到港中大。说实话，早上那部大哥大响的时候，他很不习惯，花了差不多半分钟才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在响。曹鹤阳在电话里约他中午过来，虽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但他也猜到多半是他对机关的研究有结果了。相比于警署的喧嚣和西环的压抑，校园里绿树成荫，充满着年轻的活力，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按照曹鹤阳给的地址，找到了机电工程系的那栋实验楼。
曹鹤阳已经在楼下等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有些微卷、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正兴致勃勃地跟曹鹤阳讨论着什么，语速很快。
曹鹤阳已经在楼下等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有些微卷、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正兴致勃勃地跟曹鹤阳讨论着什么，语速很快。
“阿饼，这边。”曹鹤阳看到朱云峰，招了招手。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Polo衫，看起来更像是个学长。朱云峰走过去，曹鹤阳介绍道：“这位是我同事，电机系的张霄白副教授。William，这位是我朋友，朱Sir。”
“朱Sir，你好你好！”张霄白热情地伸出手，眼睛闪着光，“曹教授昨日晚上找我，电话里同我讲了个大概，真的是好有趣的设计！好有创意！我一听就即刻赶过来了，熬了一个通宵，总算搞清楚了。”
朱云峰和他握了握手，有点哭笑不得，“创意”？这个词用来形容杀人机关？这真的对吗？不过他看张霄白的样子就知道他是那种纯粹的搞研究的人，对所谓的“人情世故”大概有自己的理解。
“William……”曹鹤阳显然也有些无语，只能岔开了话题，对朱云峰示意道，“我们上去实验室讲。”
三人来到一间摆满各种仪器、电路板和元件的实验室。一张实验台上，已经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模型：一个类似神龛的架子，上面放着一个用木头和金属片临时仿制的“神像”，神像底部连接着几根导线。旁边放着一个小水泵、一个储水囊、一个电池组、一个开关和一个电压表。地上铺着一块湿漉漉的导电海绵，模拟潮湿地面。
“根据曹教授的推论同现场痕迹，”张霄白主动担当起解说员，语速飞快，“很可能是一个利用接触触发的延时或者即时导电机关。朱Sir你看这里！”
他指着那个自制“神像”，继续道：“假设这个就是神像，它的内部藏有一个微型储水囊，里面是加了盐或者其他电解质的水。出水口由一个微小的电磁阀或者熔点极低的合金丝封住。当外部有一个足够大的电流信号——比如，一柄破损的电烙铁触碰神像表面某个特定的、连接内部电路的触点时——”
张霄白拿起一柄连接着电源、前端特意磨破了绝缘皮露出铜丝的电烙铁，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他设定的“触点”。
只听“啪”一声微弱的火花闪动，模拟电磁阀的开关瞬间启动，小水泵立刻工作，将旁边杯子里的盐水通过细小的软管泵出，淋在下面那块导电海绵上。
几乎同时，电压表的指针猛地甩到了一个危险的刻度！
“——看到冇？”张霄白兴奋地说，“回路形成！如果当时个人赤脚或者穿着湿的鞋站在这些导电液体上，同时另一只手或者身体部位接触到一个带电体——比如那柄漏电的电烙铁——那么……”他做了一个触电抽搐的动作，表情夸张。
朱云峰看得目瞪口呆，背后窜起一股凉意。虽然只是模型演示，但那瞬间完成的流程，那清晰致命的原理，让他仿佛亲眼看到了陈永发倒下的那一刻！
“而且，”曹鹤阳补充道，语气冷静得多，“而且，这种设计，一旦触发完成，内部机关可能会因为电流过热而部分烧毁或者水囊排空，再加上事后被人清理过，剩下的痕迹就很难察觉，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意外短路引起的漏水和触电。好难被人察觉的。”
“冇错！”张霄白接口，“再加上那个被打翻的、看起来很复杂但其实什么用都没有的法阵盘分散注意力，这个局，设得真是妙！这大概是我看到过的最妙的布局了！”
朱云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动。他看向曹鹤阳，眼神锐利：“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谋杀。有人好了解陈永发的习惯，利用他自己的工具和心理，设了个必死的局。”
曹鹤阳郑重地点点头：“是。而且这个人，或者这帮人，对电路、机关和陈永发本人都非常熟悉。我们的方向没错。”
实验室内，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模型台上，那摊模拟的“水渍”还在微微反光。
朱云峰微微发愣，他确实没想到，在曹鹤阳的帮助下，自己居然能如此轻易就揭示出这隐藏在“意外”表象之下，冰冷而精密的杀意。
他向张霄白道了谢，又给曹鹤阳使了个眼色。
“William，我同朱Sir还有事，走先。”曹鹤阳跟张霄白打了个招呼，和朱云峰一起离开了实验室。
“阿四……”朱云峰边走边说，“我冇想到，居然什么顺利就搞清楚了这桩CASE。”
“哪里搞清楚了？”曹鹤阳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是。”朱云峰点头，表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找出那个，或者那些，设计了这场“完美意外”的复仇者了。
曹鹤阳见他点头，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道：“不过你肯定冇问题的啦！之前其实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朱云峰笑笑，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还有一番水磨功夫要做，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事情其实没必要同曹鹤阳讲。他只是……只是不想那么快就和曹鹤阳分开，可是他既不敢明明白白讲出来，又不能也没必要拉着曹鹤阳陪自己去做枯燥的走访调查。
“啊……对了……”曹鹤阳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你现在有空咩？”
“有！当然有！”朱云峰立刻回答道，仿佛生怕曹鹤阳改变主意。
曹鹤阳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那……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
“冇问题。”朱云峰点头答应。
曹鹤阳开车，载着朱云峰到了中环一家高档成衣店，朱云峰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曹鹤阳同这里的店员应该很熟悉，他刚一进去就有店员笑着上来招呼寒暄。
曹鹤阳冲着朱云峰指了指，说：“上次我跟你们说的朋友，那件衣服拿出来给他试一下。”
【未完待续】